穆斯林葬礼
第十四章月落(4)
夜间公共汽车空空荡荡,很少乘客,售票员瑟缩在座位上,逢站也懒得跳上跳下。陈淑彦手提着饭盒和橘汁瓶,手扒着车门,吃力地登上去,汽车嗤声关上门开走,车轮碾着马路上积雪,留下两条黑色印痕……
新月安睡在病床上,她胸脯徐缓地起伏,脸上泛着红晕,嘴角挂着微笑,似乎正陶醉在美好梦境之中……
她看到不再是那个阴森森魔窟,而是个美丽地方,苍翠树木浓阴连绵,枝叶间露出玫瑰色天空,浮动着金色云朵;脚下是碧绿草坪,踏上去松松、软软,像块无边无际大地毯,绿草叶子上挂着晶莹露珠,丛丛鲜花吐着芳香;远处是逶迤起伏山峦,黛青色,墨绿色,峰尖上抹着道金红霞光;瀑布从山间挂下来,像匹长长白绫;泉水丁冬,溅在岩石上,迸射出无数珍珠;泉水穿过山涧,穿过丛林,穿过草地,直弹着清脆琴弦向前流去,汇人片广阔湖水;湖水也是玫瑰色,仿佛和天空连起来,金色云朵在天上飞,也在水里飞;群天鹅游过来,洁白羽毛,弯弯脖子,红红嘴,像石榴树花蕾。每只天鹅都在湖面上投下个影子,模样,像孪生兄弟姐妹,像并蒂荷花,个游到哪儿,另个也跟到哪儿,真正是形影不离;天鹅唱着歌,“哦,哦……”水上面天鹅在唱,水下面天鹅也在唱,那歌声贴着湖面传得很远很远,在山谷和丛林之间飘荡着悠长回声,和淙淙山泉和在起,和飒飒清风和在起,和新月脚步声和在起……
全家吃喝,现在她走,知感主,让她死在神圣斋月里,功德圆满地见真主去。
尽管家里遭不幸,韩太太在为姑妈丧事操劳时候,还在严守着戒斋主命。她忍着饥渴,滴水不沾,粒米不进,连口唾沫都不吞咽;眼不观邪,口不道邪,耳不听邪,脑不思邪,心敬主,完成善功。
天黑下来,下雪天看不见太阳落下,但是清真寺上空有盏高挂红灯,向附近穆斯林报告精确开斋时间,直等到红灯亮,韩太太才和儿媳妇起吃饭。
按照规定,孕妇是不必把斋,病人、老人、出外人和哺乳妇女都可以不把斋,但自从出事儿,韩家人谁都没顾上吃饭!
“妈,”陈淑彦停下筷子说,“还是得上医院去!爸爸和天星都还饿着肚子呢,也得给新月送点儿吃,不知道她……”
新月步入个没有灰尘、没有污秽、没有邪恶、没有欺骗、没有残杀、没有痛苦世界,她披着长长
“唉!”韩太太叹口气,“那……去吧,你看着家!”
“怎能让您去呢?妈,您年纪大,天又下着雪,不放心,还是去吧!”陈淑彦坚持说。
韩太太没法儿再拦她,赶紧收拾饭盒,准备带东西,又千叮咛万嘱咐:“路上,你可定得留神,别摔着、碰着……”
“知道,知道……”
陈淑彦踏着雪,走出“博雅”宅,她心已经飞向新月身边。六年同窗,两年姑嫂,她们亲密得如同姐妹,在这个时刻,她怎能不去守着新月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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