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原先住在胡同里,条直线下去,间房子连着间房子,有房子门口有片空地,家就是。奶奶刨开土,种些大葱和黄瓜。有时吃饭吃到半,叫声:奶,吃饭吃得不过瘾,没有葱。奶奶就站起身来,迈着小脚,走到院子拔棵葱,洗净放在面前,笑说:孙子,吃完还有。谁家有这葱?
1991年年初,十二岁,苏联快要解体,作家三毛刚刚用丝袜上吊z.sha,伙人走进家院子。为首个递张纸给爷爷,说:大爷,看看,这是现在政策。爷爷说:不认字,要交什钱?那人说:不是交钱,大爷,是给你们钱。你们整个胡同要拆迁。爷爷说:拆们家?你敢?爷爷那时已经半身不遂,可还是奋力举起拐棍要戳对方下阴。那人后退半步说:不是光拆你们家,也不是光拆这条胡同,这片都要拆迁,要盖个大超市。找认字人看看政策吧。说完领着那伙人向下户走去。父亲从工厂下班之后,拿起“政策”仔细读过,对们说:说啥也没用,准备搬家吧。
爷爷和奶奶去J市老姑那里,前提是拆迁费要给老姑。亲人们在炕上小圆桌上签字画押,然后爷爷和奶奶上火车。走之前,奶奶在院子里揪两棵葱放进包袱里。从此之后,再没见过他们,因为年之内,他俩陆续死在J市。字据上写老姑责任是“养老送终”,养老短暂,只剩下送终,让人始料未及。
那天们家三口坐在马路边上,面前堆着大大小小行李。那是盛夏傍晚,蚊子在路灯底下成群结队地晃动。有几只吸血逃走,有只被打死在胳膊上,从胳膊上拈起蚊子尸体,说:爸,们今晚要睡马路吗?凉快是凉快,可是有蚊子。父亲说:不睡马路,等朋友来接。母亲边检查着行李,把有些松散绳子绑紧,边说:你爸这个朋友可不是什好东西,听妈话,以后住在你爸单位要处处小心,那里每件东西都是国家,不像在家里,都是咱们自己。还有最重要条,离这个老马远点。他是三只手,还是大酒鬼。心头惊说:爸,你朋友长三只手,那只手长在哪里,是前胸还后背?父亲看母亲眼,说:三只手不是长三只手,是有点别本领,而且是很多年之前事情。从今天起,们先住在车间,等爸妈攒够钱,们就出去租房子住,但凡爸有口气,就不让你受委屈。正说到这里,架倒骑驴停在们面前。上面骑着个瘦削中年人,可打扮得却十分年轻,腿上穿着黑色西装裤,脚上蹬着黑皮鞋,上身穿着件花衬衫,最奇怪是,这人头上戴着顶黑礼帽,这样身打扮坐在倒骑驴上,路人无不侧目,以为是在拍电影也说不定。见到们之后,他用三根手指把礼帽从头发上拿起来点点说:久等吧,那妞缠着不让走,要不是她屁股大,让人舍不得,早就来。上车吧几位。然后又把礼帽放回油光光头发上。
于是呼呼啦啦地上车,和母亲起抬那只红木箱子,那是母亲嫁妆,每次搬家数它最为金贵,母亲来来回回地检查,可从没见母亲打开过,上面挂着只金色小锁,不知道里面沉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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