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板娘姓李,山户们不讲究,直接唤她李大娘。
李大娘早年没相公,带双儿女撑着这家老客栈。如今女儿早早嫁人,儿子在镇上做工,店里只剩她人。好在枯山穷酸得很,连山匪都见不到。李大娘又生膀大腰圆,嗓子能吼出二里地,多年下来,倒没遇见什麻烦。
尹辞早先尝过次客栈饭菜,迅速理解那双逃跑儿女——李大娘厨艺极差,吃食卖相尚可,味道却古怪,怕是喂给狗吃,狗都要干呕几声。
这店能开下去,完全是靠客人快饿死时求生欲。
尹辞自然不愿吃这种东西。他有意指点李大娘两手,谁料她反倒愿意出钱出物,直接买他几道菜。于是每次送完山货,尹辞总会多留晚,蹭两顿热饭再走。
“那边悬崖底下有客栈。”突然被搭话,年轻猎户挺镇定,答得不冷不热。“山上就这家。”
割耳匠面上喜,老脸又狰狞几分。
夜晚不好下山,雪又下得狠。要在外面过夜,那小贼势必变成冻肉,他去客栈守株待兔就好。毛头小贼就是毛头小贼,自己挖坑自己跳,给他省不少麻烦。
不如提前庆祝庆祝——小猎户耳朵漂亮得紧,实在值得割。
割耳匠捉住猎户肩膀,准备将人拽过来,把掐碎喉咙。哪想手腕还没发力,面前景色骤然换。他往下瞥,没瞧见胸口,倒瞧见自己后背。
冬夜,枯山。
大雪飘个白天,山路给埋得干干净净。个枯瘦老头艰难地朝前拱,光滑雪壳被搅得七零八碎。
想到手中差事,割耳匠有点后悔。自个儿好歹有点名头,结果为杀个无名小贼,非得数九寒天往外跑——小贼毛没薅到,老寒腿倒要犯。
那小贼看着不像高手,谁料体力惊人,硬是逃出三百里。等抓到手,别说耳朵,他非要把那小子脸皮也剥下来。
天无绝人之路,风雪突然小些,前头现出个男人。那人副猎户打扮,微弯着腰,背篓塞满山货毛皮,腰侧还吊几只肥胖山鸡。
眼下风雪呼啸,天黑得像锅底。莫说般人,老山户也不愿出门。李大娘在前厅燃盏孤灯,连最便宜饼子都懒得做。她将早饭剩粥热,就当备客人饭食。
另边,肥鸡傍几味山珍,在砂锅里细细煨煮,香气勾得人脚跟子软。时候到,盖子掀,金色鸡油卧在汤上,酥软鸡肉浮浮沉沉。配上刚烫好面,大冷天来口,神仙也不换。
头碗面刚盛好,前厅传来吱呀声。
人影摇摇
割耳匠瞪圆眼睛,断脖子尸首砸进雪地。
半个时辰后。
“小兔崽子,你可来喽。”客栈老板娘抹抹手,粗声招呼。“这等着下锅呢。”
方才那年轻猎户——尹辞笑嘻嘻地应,把腰间山鸡解下。
他这边鸡下锅,老板娘点完货,往桌上拍几串钱:“老样子,多算辛苦钱。天寒地冻,老婆子就指望这碗汤。”
割耳匠往前几步,试图看真切些。
猎户年岁不大,用粗布包大半张脸。头长发草草梳着,被雪水箍成绺绺。两只耳朵冻得通红,看就没啥内力。
割耳匠安心,闪到猎户身后。
“小兄弟,前头有店不?”他嘴巴问着,双眼继续打量。
小猎户耳朵形状不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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