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在堂前坐下,余光扫见那杯半冷茶,他还是端起来喝口。前两天刚收着谢珩信,没想到回来就撞见人,意外比他想象要好,他心性里更欣赏有个性学生,贯不喜欢这种温吞如煮水性子,没成想倒也还合眼缘。他想着又扫眼案上搁着那本《南石录》。
《南石录》这本书序言说那可不是什忠君死国旧事,风雨飘摇万马齐喑,聪明人早已经明白毁灭之势不可抵挡,或是随波逐流,或是勉力抗争,其结果都是相同。这本书说是群聪明人引吭高歌走上绝路,当年皇帝与*臣早已不见踪影,黑暗中唯有赤子丹心映照千古。
这本书讲得是
李稚心里咯噔下,惊得抬起头。
“好久没回来,都不大识得路,路过这儿正好进来瞧瞧,挪腾过地方后倒是和从前不大样。忽然想看两本书,你去取来。”
“请问大人,是要取哪几本书?”
老人看着他道:“你读过那几本。”
李稚眼中困惑逐渐加深,他重新低下头去,“是。”
“也有看不懂地方。”
老人半阖着眼盯着李稚,李稚微微低着头没有作声,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书吏模样。老人道:“这本书自先帝朝起,只见过两个人借出来读,如今读书人很少翻开这些旧书。”
李稚眼睛很轻地闪烁下,“这书原是整理书架时无意中取出来,也看不懂,只是随手翻翻。”
“《南石录》开篇说,前周时期,徐淮原是右安王,国家内忧外患,他屡屡向上谏言,*臣嫉恨他所作所为,到处诋毁他名誉,不久他被君主放逐,他将兰草编成圆环,戴在自己头顶,跑到南山之上放声歌唱,前周覆灭后,有人在南山找到块带着草冠石头,剖开后发现中心鲜红如血。”
说话声在大堂中回荡,穿插着几缕薄暮日光,明明低沉缓慢,却有种庄严清亮感觉。
李稚顿下,他回身去架子上取茶叶,又从柜子里取出套新茶具,他沏好茶,放在案上,“大人,茶好。”
老人抬起眼皮看他眼,那双眼睛是灰色,却隐隐射出金石精光,他只掠眼就转开视线,落在那杯沏好茶上。
李稚觉得他应该是不大满意,但老人没有说什。
老人放下手中书,指着案上东西问道:“这字谁写?”
李稚顺着他视线看去,发现是本抄半名录,“回大人,这是写。”
“你看完后写东西也并拿来。”
“写东西都放在家中。”
“现在回去取。”
李稚没声音,然后才道:“是。”
李稚找好书,点上灯,然后他离开府库回家去取自己写东西。
老人扫李稚两眼,“夹在《南石录》书页中那篇短赋也是你写?”
“是。”
“那你还是看懂啊,又何必自作聪明地谦虚。”
李稚没有作声,脑子里迅速想着该怎回话。
老人却忽然笑道:“你叫李稚吧?”
老人闻声有点意外地看向李稚,“你写?”
“对,是写。”
老人重新打量李稚两眼,“那这本《南石录》也是你看?”
“是。”李稚下意识答得很小心,他觉得有点不对劲。
“你看得懂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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