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稚写完最后个字,轻轻将狼毫毛笔丢出去,他对着长公主拱手。
长公主已经回过神来,“快取过来!”她转过脸看眼沉着脸不再说话韩国公卞蔺,命侍者重新将那篇文章呈递上来,完完整整地重读
赵颂扭头看卞蔺眼,这是她寿宴,她不喜有人喧宾夺主,眼神交汇之际,她笑笑,“是,那便以这座宫殿为题。”卞蔺见状亦不再多说。
李稚道:“好。”
在赵慎默许下,萧皓将笔墨纸砚呈递上去,停溪墨在砚池中如绸缎般化开,李稚站在黑镜似长案前,背着只手抬笔蘸墨,萧皓面无表情,实则心中比李稚要紧张许多,在铺纸间隙中,他低声对李稚道:“世子说他自有安排,大人不必紧张。”李稚只看他眼,落笔在纸上写起来,手潇洒飘逸行草映着粲照烛光,为首四个大字:
光明宫赋。
座上谢珩直注视着专注写文章李稚,宫殿中亮着大小数百盏彩色琉璃宫灯,蜡烛在其中旺盛地燃烧,辉光灿烂无与伦比,所有人目光都聚落在正中央李稚身上,那身正红色笼罩在水波似光影中,鲜艳明亮,年轻权臣背着只手,全神贯注地写着东西,头微低着,张侧脸看不出任何紧张局促,速度不急不缓,写是行草,走笔间真有种行云流水、惊心动魄之感。
谢珩眼神慢慢深起来,李稚每写两句,侍者都会走上来呈报,三省*员原本不觉得有什,边听边聊,听大约有刻钟,议论声开始消失,韩国公卞蔺低头重新看向手中《海鲸赋》,长公主本是喝着茶想着对策,听着听着渐渐皱起眉,她搁下茶盏,待周围片安静时,她已经不自觉地前虚着身形,认真地听起来。
这是……
贺陵作为当世大儒,眼光之高闻名天下,李稚当年能够被他眼看中并收为学生,说明在才华上,他确有傲人之处。李稚已经很久没写过这样辉煌华丽、大开大阖文章,当初他刚成为贺陵学生,想要在老师面前表现得好些,于是在行文上钻研得很深,贺陵却指点他,文章达于意,意思是篇文章重要不在引经据典,也不在于遣词造句,而在于意,意便是种思考,再华丽文章若是没有人性在其中,便是篇死物,李稚受教,从此很少写这种徒然炫技实则内里空乏文章。
贺陵性格如此,注定他看不上这样文章,但其实辉煌华丽到极点也是另种意味上巅峰,李稚也是后来才明白,在这个世上像贺陵那样人才是少数,更多人并不在乎文章中情意,在他们眼中,好文章不过是名利敲门砖、用以装点自己高贵饰物、可以拿来相互攻讦利器,没有情、没有欲,而只是供在高台上件华丽宝器,所谓抛去七情六欲,极尽物之奢华精美。
李稚眼神安静,手腕不停浮动着,周围切烛光、灯影、人声都如潮水般退去,只剩下这座恢弘灿烂光明宫殿,还有站在殿中央他,人与物合而为,宫殿仿佛变得无限大,从扇形大门外涌来亘古光雾,却又在触及他周身瞬间弥散。他站在点黑暗中凝视着这轮转如星海光尘,金碧辉煌、热烈壮观,仿佛这就是永远笼罩在光明中伟大盛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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