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稚自然知道这个“他”指是谁,自从谢府决裂之后,他没有再收到过有关谢珩消息,谢府也再没有派人来找过他,他心知自己当日所作所为已经令谢珩彻底寒心,求仁得仁,双方划清界限再无往来,这次是真如对方所说,到此为止。他对赵慎道:“据解,他不是轻举妄动人,若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出手,势必要贯到底,盛京城毕竟是士族地盘,你在这儿多有掣肘,回到雍州去反倒更如鱼得水,也会更安全。”
赵慎道:“倒是不担心自己,是在担心你。”
隐山居中,谢珩坐在堂中天,门外日升月落,空旷房间有如方日晷石盘,以他为中心,拖长影子在地板上慢慢旋转,直到陷入片黑暗。外面下起雨,十二扇大门齐敞开,风阵阵地怒吼着从屋外灌进来,成片竹林哗啦摇摆,漆黑影子投映在潮湿地板上,风雨如晦,谢珩右手中缓缓碾着枚黑色玉质棋子。
徐立春奉命进来,提着盏灯立在阶下等候,像束幽暗魂魄。
谢珩将手中棋子抛出去,在地板上弹跳数次,门外徐立春看不见对方身影,只听得见黑暗中那咚、咚、咚沉闷声音,颗棋子跳出门槛,落在他面前雨水中,他低头看那枚棋子,屋内传来听不出情绪声音,“寄封信到西北,将赵慎调离盛京。”
徐立春道:“是。”
徐立春跟随谢珩多年,少见他动真怒。昨晚李稚跪在阶前自残时,他也惊到,都没想到李稚会这样做,也想不通他为何要这样做。对于上位者而言,背叛与不忠是不可容忍,甚至高于无能,何况是再三给他机会情况下。
李稚是谢珩手教出来,他身上到处是谢珩影子,谢珩指点他如何分析政事,如何推行国策,允许他自由翻阅梁朝机枢密件,为他解释疑惑,若说贺陵是李稚在文章上老师,那谢珩则是他在政治上领路人,他行为处事中处处有谢珩留给他印记,没有谢珩,便没有今日李稚。
人对于自己手调教出来孩子总是带有格外宽容,即便是犯错,第时间想到仍是规劝与管教,谢珩给李稚次又次机会,却最终换来对方断腕明志举动,不得不说,这次确实是他看走眼。事已至此,谢府对李稚仁至义尽。徐立春原以为谢珩会下令处理掉这件事,可他等许久,屋中也没有其他吩咐传出来,于是他先行退下去。
谢珩依旧坐在堂中,案上摆着只漆黑四方锦盒,其中盛放着对温润晶莹玉佩。他闭瞬眼,心中竟是静不下来,黑暗中只剩下行军似风雨声,嘈嘈切切。他站起身往房间中走。
赵慎很快收到消息,搁置已久雍、青两府军营重整忽然重新提上议程,需要他即刻赶回去处理。除此之外,直隐忍不发士族近日接连向皇帝上书,抖落出大把旧事,皇帝招架不住,与赵慎商议先让他离开盛京。这下子冒出这多事,赵慎看得清二楚,看来是有人想要他马不停蹄地离开盛京。赵元那边给压力与日俱增,原本他就已经预备着离开,于是顺水推舟答应皇帝。
回到王府赵慎与李稚商量这件事,“看来他已经是对忍无可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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