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想起苦苦支撑谢珩,又想起死在烈焰中赵慎,谢珩困守在盛京城中生只为拨乱反正,而赵慎付出生命为代价只为践行遥不可及理想,直到这刻,李稚感觉自己才终于真正地理解他们那种虽千万人独往意孤行。
他想起赵慎对他说,父亲曾许誓创造个泱泱盛世,那时赵慎靠在碧绿琉璃窗前,眼神如汤汤春水样温柔,直到这刻,李稚才终于明白那道眼神究竟意味着什,道虚幻火光焚毁那抹红色身影,他忽然痛得浑身都蜷缩起来,赵崇光、谢珩、赵慎,道道身影、代代人才自他眼前浮现,黄图霸业吹即散,千年变更如走马,数阵激烈情感忽然涌上心头,李稚痛苦地喘着气
豫州城外荒庙中,清晨第缕光自穹顶飘落,照亮张毫无血色年轻面庞。
李稚缓缓睁开眼,他做个无比漫长梦,梦中有个人在寻找他,在他逐渐步入黑暗时,对方视线如影随形,他终于回过头去,看清对方脸庞,同时也从无尽混沌中苏醒过来。
眼前画面模模糊糊,他抬起冻僵手摸下额头,血窟窿已经冻住,手掌中握着块青玉令牌,上面沾满血污,他看眼,无意识地抓紧它。
过很久,他才稍微清醒些,艰难地坐起身,再次看向左手中紧握令牌,他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。
那日离开盛京后,他并未立刻前往雍州,十三州郡各处设有严密关卡,他为隐藏身份,选择尽量穿行在荒山野地,最终绕远路来到豫州边缘。失血过多令他始终昏昏沉沉,唯支撑着他在荒原中走下去就是记忆中那片滔天火光,无论是清醒亦或是昏迷时,它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。
它直就在他梦中燃烧,仿佛永不止息。
李稚感觉到吃力,重新闭上眼睛,庙外风雪还在愈演愈烈,伴随着不时轰鸣声,像是天上神仙发怒,将整个世界颠来又倒去,赵慎刚起兵时,南方应景地下起雪,那时谁也没想到,这场罕见大雪将席卷北方六个州郡,李稚没有死在盛京士族追捕中,却差点死在这场浩大风雪中。
李稚原先并不理解为何南方关于风雪谶言会流传得如此之广,如今他才明白,那些纷乱流言是种无处发泄恐惧,积雪成灾,又逢内乱,对于本就活得艰难百姓而言,这切意味着浩劫将至。天灾人祸,兵荒马乱,这是场彻底改变他人生旅途,他第次得以浏览梁王朝全貌,士族豪强割据,百姓流离失所,政治内斗不休,人生百态,苦难实多,这切带给他震撼是难以言述。
在他前半生中,他受着赵慎庇佑,京州小镇远离俗世,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,而盛京则是丝竹歌吹风流皇都,沿途宁州、永州等地作为士族基本盘,十三州泼天富贵汇聚于此,虽有民生多艰抱怨,但大多被掩盖在士族高门繁华之中。
他这生实在太顺,故而当初在盛京说服岳武出兵时,他虽能敏锐地感知到梁王朝江山正摇摇欲坠,但说起来却总有种读书人咬文嚼字空泛,他尚不能真正描述“百姓置身水深火热”是种怎样面貌,直到他亲眼见到这大厦将倾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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