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照朝着谢珩走过去,与他起望向庭院中飞雪,他伸出枯槁右手撑住旁长案,略吃力地慢慢坐下,“韩国公今日再次找上,有意托向你打听,赵衡事,你心中到底有没有主意?西北战事再失利,事情不能再拖延,除颁布征兵命外,想宁州、江州年轻府兵或许派得上用场。”
当日谢珩提出辞官,三省*员皆是震惊不已,正是国家危急存亡关头,身为百官之首,怎能够于此时置皇帝与同僚不顾?公卿朝臣们听闻消息后起上门挽留,连年迈懿国公都亲自登门劝说,最终阻止谢珩离开盛京,只是他坚持不再担任要职,皇帝见他愿意留下,已松大口气,也不敢再多言,西北事务,便交由三省*员商量着决定。
谢照道:“叛军已经夺取崇、扬两州,战火眼见着从西北蔓延到中州,梁朝江山已是风雨飘摇,你还要继续冷眼旁观下去吗?”
谢珩道:“赵衡之所以能在崇、扬两州呼百应,是因为两州百姓曾听闻先太子贤德,心中向往不已,除州郡长官与当地士族外,百姓们听闻叛军入境,第反应都想见见先太子儿子长什样子,先太子已死二十多年,却仍然在影响时局,三省公卿可曾想过,这是为何吗?”
谢照盯着他道:“罪太子两个儿子早已不在
朝挽回部分局面,叛军兵力、补给皆不充足,冬日尚无进犯京畿之力,又加之还有青州桓礼在西北角坐镇,配合司马崇攻势,两方牵制下,至少那个所谓赵衡不可能如他大肆宣扬那般即刻杀入京师。
方需要及时修整,另方在静候时机,双方开始隔着条狭窄淮阳道静静对峙,局面看似暂时稳定下来,然而前途依旧看不明朗,对于盛京政客们而言,只有点毫无疑问,那就是京梁士族包括建章谢氏在内,历代顶级政客精心布局百年西北大计最终以惨败告终,千算万算,西北仍是反,这就是迄今为止最大失败!
纷纷扬扬大雪落满淮阳道,刚刚发生过血战山野静悄悄,负责扫尾老兵从雪地里将拦腰劈断军旗拾起来,仔细整理番,插在望无际白色山野中,夕阳将他岣嵝背影拉扯成条长线,在他前方,是三百年前氐人铁骑洪流南下身影,在他身后,是六百年前汉室开国名将李室种下枯杨,他站在雪地中,手握着那粗糙旗杆眺望落日,从他脚下开始,笔直淮阳道将整块王域裂为二。
从此刻起,西北与盛京遥相对峙历史正式开启,天下两分之势雏形已备。
这是冬十二月三十日,万籁俱寂除夕夜,也是元德二十年最后天。
盛京城,谢府,夜深人静。
长廊上悬挂着排琉璃灯将要燃尽,谢珩站在屋檐下,望着庭中不断飞舞雪花,他看很久,漆黑光滑石砖上覆着层薄薄霜雪,模糊地映出他影子,还有那抹将灭橙色烛火。
裴鹤坐在长廊角看着铜炉守夜,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来,他回头时见到张熟悉面孔,微微愣,起身行礼,“老大人。”
谢照慈蔼地打量着他,“裴家孩子,转眼都这大,先下去吧。”
裴鹤看眼不远处谢珩,“是。”他经由长廊右侧小径无声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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