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月安说:“可是,房里钢琴怎办?”
那些红袖章里有人吃过他亏,便骂道:“温月安,你别想再找借口,群众眼睛是雪亮,以为还看不透你把戏吗?”
温月安看贺玉楼眼,贺玉楼心里微微酸。
温月安不紧不慢道:“中秋当然是不用过。可走之前,总得弹晚毛主席,谁挡着,就写张大字报揭发他。”
他天生不适合说这样话,说时候神色依旧淡淡
贺慎平讲《礼记·月令》,也讲古时君王宴群臣,顾嘉珮觉得对孩子来说有些难,便讲起嫦娥故事。
温月安听,指着顾嘉珮与贺玉阁懵懂道:“嫦娥,玉兔。”
顾嘉珮看眼贺慎平,笑问:“那贺老师呢?”
温月安想想:“后羿。”
贺玉楼好奇,便凑上去问:“那是谁?”
她穿着破旧工装服,顶着那半边刚长出点青茬脑袋,在城里奔走。身体上疲惫与精神上羞辱都已无法再撼动她,同样,这种麻木也意味着,种放弃,对于她生命,对于她所在人世。
若还有唯牵绊,那便是孩子。
她常常在街上将别女孩错认成贺玉阁,哪怕那个女孩才五六岁,不过是长得像贺玉阁小时候。
几日过去,全城都翻遍,城郊也跑过,还是没有结果。
天傍晚,刚日落,十几个红袖章拿着棍棒再次冲进贺家院子,说这片地他们占领,所有人现在就得走,个人都不能留。
深夜顾嘉珮和贺玉楼才回来,温月安仍坐在客厅里。
“玉阁回来吗?”顾嘉珮进门就问。
温月安极轻地摇下头。
顾嘉珮再也支持不住,直接瘫倒在地上,她全身湿透,嘴唇却干裂着,眼睛里全是血丝,靠着眼角处还有血块。
贺玉楼找条毯子盖在顾嘉珮身上:“再去找。”
温月安看贺玉楼半天,道:“猪八戒。”
思及此,顾嘉珮唇边竟然渐渐漾开抹像是笑意波纹。
从前,贺慎平还在,三个孩子也都在,即便有争执,也总是家人在起。顾嘉珮想起来,总觉得那时候,日日都似中秋。
可唯独今日,虽轮明月当空,偏最不像中秋。
个红袖章严厉道:“中秋?什中秋?那是封建糟粕,早就被新时代抛弃。看你们,是既封且资,无可救药!”说着便要将贺家人全数赶走。
顾嘉珮已经形销骨立,她不断对那些红袖章说,再晚天。
“现在就得滚,都给好几天,蹬鼻子上脸。”红袖章说。
顾嘉珮看着远处株桂树,昭昭圆月正从树梢处升起。
“可是,今天是中秋啊。”她想起从前中秋。
第次全家起过中秋时,温月安还太小,不知道中秋是什,她与贺慎平便在院子里为三个孩子讲中秋来历与习俗。
“……方才,有人来过。”温月安小心地看眼贺玉楼背影,说,“说是……大清洗,让所有人都搬到乡下去。”
刚准备出门贺玉楼转过身,看着温月安。
温月安说:“就这几天,他们说,还会再来,如果不走,他们就……亲自来清洗。”
顾嘉珮扶着把椅子站起来:“不走。找不到玉阁,不走。”
几乎水米不进,不眠不休,只干件事:找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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