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身子瘦弱,明明跟夏侯潋样十二岁年纪,夏侯潋身强体壮,他却阵风就能吹跑似。粘太久,眼睛早花,谢惊澜不住地揉眼,看得夏侯潋木头疙瘩做成心竟也生出几分怜悯来。
夏侯潋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混不吝,就算练刀也从来没有超过两个时辰,更别说坐在这粘破书。他在山上时候,十天有七天在追山鸡、逮兔子,剩下三天才背背刀谱练练刀法。
他从地上捡起谢惊澜扔掉草纸,发现上面也有字,字写得不好,墨水忽浓忽淡,还有很多旁生枝节道道,看来这用来写字毛笔很差劲,毛不顺,很毛糙。他四下张望,果然在地上看到根秃毛毛笔,稀稀拉拉毛上面还蘸着墨水儿。
这个娘娘腔有些能耐。他夏侯潋虽然混,但是敬重肯下苦功夫人。
“喂,那个,少爷,”还不习惯给人当仆人,这“少爷”他叫得别别扭扭,夏侯潋挠挠头,说道,“天色这晚,您要不去睡觉吧。”
谢惊澜这厮,虽然是个有名无实少爷,却养副心高气傲脾气。在他眼里,正院那位大少爷迟早要被他踩在脚下,只是时间问题。等他金榜题名,打马游街,谢府这干人就会涕泪横流地跪倒在他马下,求他原谅。
每当遭受欺侮之时,他都会想想将来风光得意时候,打碎牙齿混着血往肚子里吞,气没能消,牙和血在他心里碰出个又个坑坑洼洼心眼子。他没记住孟子说“以德服人”,只记住司马迁说“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”。
要想出人头地,唯路子就是科举。谢家是书香世家,世代为官,可惜传到谢府大爷谢秉风这代,人丁渐衰,谢秉风汲汲营营辈子,到现在还是都察院六品经历。不过他师传大儒戴圣言,为官又廉洁清正,倒是博个学富五车,清廉为官好名声。
圣朝品评人物成风,名声确确实实能当饭吃,谢秉风干实事能耐没有,却能引领天下学子,文人儒士都以踵谢氏大门为荣。既以诗书传家,自当守住祖宗传下来老本行,谢家十分重视子孙学业,延聘族中大儒坐镇族学。
大夫人有个烂泥扶不上墙儿子,生怕谢惊澜越过他去,不许谢惊澜前往族学读书,更没给他笔墨纸砚份例。谢惊澜没有法子,只好从仓库捡来大少爷谢惊涛用旧书籍,躲在墙角偷听族学先生讲课,用树枝在地上写字。这磕磕绊绊地学着,四书五经竟被他生吞硬嚼下大半,学堂里正经学生都比不上他。
谢惊澜头都
谢惊澜不理睬夏侯潋,自己坐在桌前把草纸屑从纸堆里拣出来,然后把碎纸点点地粘起来。
这些书不是什圣贤学问,而是他进身之阶,他只有踩着这本本狗屁不通大道理,才能成为人上之人。
夏侯潋看到这些纸末子就头大,随便挑几张纸,发现他虽然认得这上面字,这上面字却不认得他。兰姑姑要他帮忙,他只能站在旁边干看着。
日落西山,夜色渐深。屋子里没有油灯,只能用蜡烛,谢惊澜怕蜡烛烧着纸末,不肯把蜡烛放上桌,就这昏黄点儿光吃力地粘着。破败屋子里两人影子在墙壁上拉得老长,像两个飘虚鬼影。
夏侯潋在桌上打个盹起来,见谢惊澜还在粘。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