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不过,他还穿着夏侯潋给他黑衣,面具揣在怀里不敢拿出来,他怕被别人看见会把它抢走。
后来,他想起夏侯潋曾说把铜板放在城里最高地方就能再见到他,于是谢惊澜爬上钟楼,炽热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,每走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,他手脚并用往上爬,把那块面具放在大钟旁边。大钟前鸽子受惊,扑棱着翅膀四散飞开。
或许等夏侯潋来时候,他已经饿死吧。谢惊澜靠在墙边,迷迷糊糊地想。
有甘甜水沿着嘴缝流入喉咙,他猛地清醒过来,捧过水壶往嘴里灌。个包子送到眼前,谢惊澜抢过包子狼吞虎咽。
“慢点,慢点,别噎住。”男人微笑着抚他后背。
谢惊澜已经数不清自己走多少路。
身上黑衣邋邋遢遢,沾满风尘和污渍,头发乱成鸡窝,脸好几天没有洗,灰痕交错。喉咙干得冒烟,像有块生锈铁片卡在中央,咳不出来也吞不下去,唾沫都有股血腥味。更让人饱受折磨是饥饿,肚皮空空荡荡,饿得肚子疼,头脑发昏,世界仿佛天旋地转。
他离开金陵之前,本想当耳环换点盘缠,却没想到那掌柜诬陷他偷盗别人耳环拿来当,夺走耳环不说,还命仆役把他打顿。他慌慌张张跑出来,发现短刀也落在店里。
他饿很久,饿到在酒楼门口捡大厨拎出来潲水吃,但酒楼宁愿把潲水喂给猪也不愿意喂给乞丐,常常派人举着扫帚出来驱赶。
前几日,他在街上看见个蹲在家门口吃糖饼小孩儿,只有五六岁年纪,边吃着糖饼边看街上来来往往路人。他站在墙后面,饥渴地望着那小小手掌里攥着糖饼,仿佛那是世上最后张糖饼。他心里天人交战,饥饿催促他去抢那张糖饼,理智又告诉他抢劫小孩是可耻。
谢惊澜抬起头,眼前男人书生模样,双眼睛仿佛天生带着笑意,温润如水。
他吞下嘴里包子,沙哑地开口
在糖饼剩下最后口时候,他终于受不住,飞快地从小孩眼前掠过,抢走那块沾满糖末小饼。小孩懵懂地蹲在原地,手里还保持着握糖饼姿势,待反应过来时候谢惊澜早已经不见,方大哭起来,跌跌撞撞地跑回家哭诉。
谢惊澜蹲在不远处条巷子里,和着眼泪吞下那口糖饼。从那以后,他在大街小巷逡巡,瞄准弱不禁风小孩手里吃食,像条寻觅骨头野狗。虽有时难免被大人逮住就是顿揍,却也勉强能填饱肚子。
再后来,他不知走多久,更不知道走到什地方,乡间田野干得龟裂,像老人干枯皮肤,周遭都是饿着肚子难民,有拖家带口,有踽踽独行。连抢也抢不到吃,因为所有人都贫如洗。
他有时会看见浑身干瘦,只有肚子大得吓人小孩,那是因为吃观音土,肚子发胀,便张着苍白嘴唇躺在地上等死。到后来,路上便看不到小孩和老人,谢惊澜很害怕被捉起来吃,专门拣偏僻无人小道走,饿便吃点野草勉强充饥。
水和吃占据他整个大脑,他已经无暇仇恨魏德和思念以前光阴,无暇管什七叶伽蓝会不会在某天夜晚找到缩在角落里睡觉自己,他只想填饱肚子,除此之外别无他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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