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下里乌漆麻黑
片，连个灯笼都不曾有，影影绰绰
能瞧见太湖石垒成假山，中间圈出个小湖，里头传来鸭子扑腾翅膀声音。黑黝黝条小径过去，是黑瓦白墙，隔截子路挖出个扇形墙洞，露出另头花和叶影子。夜色里头，白墙是暗灰色，花叶是深黑色，全是罩在影子里世界。
他路摸过去，沈玦府里清冷要命，沿途走过来屋子都暗着，静悄悄，没人住。拐过个月洞门，弯到回廊里，才渐渐有
人声。前面几间屋子亮着灯火，想是下人住。有咳嗽声，吐痰声，鞋底在地上擦来擦去，把痰抹。还有女人和小孩儿唧唧哝哝说话，孩子声音脆，女人声音柔，渺茫地传过来，听不清楚。
他在黑暗里蹲会儿，远远绕着走。过穿堂，看见几扇紧闭门。下人住处已经过，这儿该是主人居所。他贴着门听会儿，确
国丧。
京里各处寺庙丧钟响，从早敲到晚，三万多下，嗡嗡嗡，耳鸣似。满街白幡，出殡时候沿途设祭留下纸钱还在空中翻卷，像飞舞白蝴蝶，扑到人脸上、肩上，到处都是。国丧期间禁喝酒禁吃肉，路边摊贩都没，杀猪也回家躺着，五城兵马司人天天巡逻。
胭脂胡同萧条得像坟场，家家空敞着门，露出黑洞洞店堂，鸨母相公们倚着门相对叹气。他们大概是京城里最为皇帝老子难过人。
新皇是二殿下，据说是个十岁毛孩子，他们老百姓对谁当皇帝不怎
感兴趣，只盼着新皇登基，天下大赦，赋税减免。
坊间议论得最厉害是沈玦。听说夜里四处拿人那日原来是福王携魏德逼宫，危急时刻沈玦召集京郊三大营进宫救驾，正巧赶上福王提刀追砍二殿下，被沈玦手下千户司徒谨箭射死。魏德也伏法，皇后疯魔，老皇帝心力交瘁，把遗诏给沈玦之后就当场晏驾。
有人说沈玦忠肝义胆，也有人说他撞大运。但无论如何，他现在已经成司礼监掌印，兼东缉事厂提督太监，人之下，万人之上，中宫前朝，马首是瞻。出殡那日他骑在白马上，身素色曳撒，秀挺身条儿，清冷侧脸，众黑压压送葬人里，最显眼夺目就是他。
当然，可能只有夏侯潋这觉得。反正他放眼往那长条儿文武百官望，下就找到沈玦。沈玦安然无恙，还升官，他定心，背着手悠悠溜回云仙楼。
身上伤养得差不多，横波事儿必须得提上日程。他去铁匠铺买口刀，攒钱不够，只能买把最便宜雁翅刀。白亮刀刃，刀身从刀镡开始慢慢变宽，又收窄，在刀尖收成点凝光，平平薄薄，整个锃亮白条子。
他在沈府门口猫三天，朱漆大门整天闭着，门前屋檐底下挂两盏白灯笼，晚上幽幽发着光，鬼火似。沈玦从没回来过，料想也是，他坐着太监里头把交椅，宫里什事儿他不要管？皇帝刚驾崩，新皇又刚登基，肯定桩桩件件他都得看着，哪有闲工夫来宫外歇着。
他安心，挑定天夜里，从外墙翻进去。三次潜进沈府，三次都从这儿进。不为别，就为认路。第回往左走，第二回往前，都没摸着沈玦书房和卧室，这回该往右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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