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玦在罗汉榻上坐下来,抬眼瞅外头天色,看着像是已到子时。这两日都没睡好,现下有些撑不住似。沈玦手肘搁在两边膝盖上,手掌捧着额头,闭眼道:“夏侯潋,你知道七月半是怎做出来?”
夏侯潋瞧他迷迷瞪瞪模样,道:“不知道。你是不是困,要不明儿再说?”
“不要,要说就气儿说完,免得你云里雾里拎不明白。”沈玦强打起精神,道,“七月半原料是种叫踯躅花玩意儿。这花儿长在苗疆,服能让人昏昏欲睡,下迷药似,以前有行脚大夫用它来医治不寐症。此花不可久服,也不可大量服用,容易上瘾,上瘾就得年年用,不用就瘫。你在黑面佛里寻摸到那盆花儿,十有八九就是踯躅花。”
“然后呢?”夏侯潋问。
“制七月半,要先把踯躅花和在起捣碎,捣成花泥,兑水熬,再加点儿别什料,搓成丸子,风干晾晒,差不多就成。锅踯躅花,二十余朵吧,差不多能做五六粒七月半。”
弑心还剩下个点儿。过往记忆仿佛团乱麻,纷纷扰扰纠缠不清,他脑子里会儿是弑心那张枯瘦脸颊,会儿是秋叶垂死叮嘱。伽蓝山寺叶如雨下,漫山秋声,遍野苍茫。
——离开伽蓝,改头换面。
夏侯潋沙哑地开口:“弑心和师父要离开伽蓝。杀弑心,伽蓝内乱,无暇顾。师父指路栖霞山,改头换面,伽蓝永远都找不到。”他缄默片刻,桌上烛火跃动,光与影在他脸上斑驳交错,他低头笑笑,道,“少爷,你是说弑心这个老秃驴对还存着骨肉之情?费那大劲儿,杀娘,唱大戏,就是为让离开伽蓝。”
“不知道。”沈玦扶着额头,“不过,看这情形,要离开伽蓝,确实要付出很大代价。”
夏侯潋没作声。
“伽蓝上下千余人,每人粒七月半,起码得几千多朵踯躅花。山里最熟悉,根本没见过这花儿影子。可弑心那只有盆,”夏侯潋喃喃道,忽地抬起眼来,“他不是在制毒,而是在解毒!”
“差不离。”沈
“有个人很关键。”沈玦把段九名字重新写出来,最后那笔拉得极长,像冷厉刀锋。
桌面上,秋叶和弑心水迹已经干,只能看见点点淡痕。段九名字屹立其外,浓墨重彩。沈玦道:“寻你那几年,慢慢往伽蓝埋伏人。你们伽蓝山寺门槛太高,只有无父无母小孩儿才能进去,只能把人埋伏在各处行驿、妓院。然而,你离开伽蓝第三个月,他们全都失踪。收到最后个消息是‘段九代掌住持,总领内务,杀伐果断,众人惧之。’”
“伽蓝进行清洗?”
“不止,各处暗窟都消失得干干净净。那之后,伽蓝销声匿迹,仿佛平白从尘世里被抹掉。分派人手搜寻各地无名尸体,令仵作检查他们身上是否有七月半,没有,具也没有。”他揉揉眉心,道,“弑心那场戏不止是做给你看,还是做给段九看。这个段九,不可小觑,至少,他是个能令你们住持忌惮人物。”
“听你这话头,伽蓝难不成还在?可七月半每年发作次,弑心没,他们药从哪来?难不成弑心早已欲先把药方给段九?”夏侯潋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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