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摸摸自己手上箭疤,“那时候养成个睡觉抱着横波习惯,别人都说警惕,睡觉都提防夜里仇家找上门。其实不是,提防不是从大门来仇家,是从梦里来。”
明明是个才二十来岁年轻人,还是个刺客,却总是像个老人家满嘴神神鬼鬼。沈玦很无奈,却也明白他,握住他腕子道:“别怕那个。现在你换张脸,鬼也找不到你。”
“所以,其实面儿上威风都是假。”夏侯潋慢慢道,“少爷,你对不必瞒着,你要是觉得不高兴,不要憋在心里。”
沈玦明白这家伙拐弯抹角说大堆,到底想说什。原来他是怕他心里不高兴,瞒着不说。不高兴?到现在,他早就没什感觉。逢场作戏,他早已经手到擒来。不仅手到擒来,而且炉火纯青,假能被他演成真,坏也能被他装成好。什高兴不高兴,达到目不就好?他蹙眉头,道:“别天天咸吃萝卜淡操心,自己太平就琢磨别人,不用你操心。”他顿顿,又道,“也不用你同情。”
他向来是骄傲,就算卑微到尘泥里,也要硬挺着腰杆站起来。夏侯潋笑笑,没应他话儿,只道:“少爷,咱以后能不笑就别笑吧。”
沈玦回去时候,夏侯潋坐在门槛上扎灯笼。身后是暗红褐色门扇,头顶是坠着流苏大红灯笼,柔软光和影中,他是笔浅淡墨迹。细碎檐铃声儿响起,飘飘摇摇长串,夏侯潋听见他脚步声,抬起头来,依旧是温和笑意,红褐色光影还有飘扬铃声都碾成把光,溶化在他黑色眼眸里。
沈玦嫌门槛上脏,要他坐到廊庑底下说话。
夏侯潋搬着盆坐到沈玦身边,把苇蔑重新拣起来,在指间压来挑去。沈玦看会儿他扎灯笼架,问道:“为什要针对朱夏?”
“看她不顺眼呗。”夏侯潋道,“她是太后人,你不能拿她怎样。你顾着身份,也不能随便挤兑她,”他转过头来笑,“那就来,反正就流氓,说话就这没规矩。她吃哑巴亏,不能拿怎着。”
沈玦“嘁”声,满脸不屑道:“你还担心吃亏不成?要你帮出什气?”
“怎,觉得丑?”沈玦冷笑起来。
“不丑,少爷最好看,怎会丑?”夏侯潋道,“就是瞧着怪心疼。”
不是同情,是心疼。
夏侯潋微微侧着头,眼角眉梢都是疏淡笑意。
沈玦缄默,寂静之中,他
夏侯潋低头摸摸苇蔑,道:“不担心你吃亏,担心你不高兴。”
沈玦愣下,随即淡淡道:“都习惯。”
夏侯潋望会儿廊顶,忽然道:“以前还在道上混时候,威风过那几年,你听过没?无名鬼名号,还上过《伽蓝点鬼簿》来着。”
沈玦颇有些鄙夷地看着他,“怎,闲着没事儿,跟数英雄老黄历?”
“当然不是,”夏侯潋有些无奈地嘟囔,“哪敢在你跟前显摆?是想说,那会儿大家都觉得牛厉害,横波刀扫遍江湖,见者封喉。可其实根本不是那样,夜路走过会见鬼。他们在杀场上死在你刀下,晚上做梦时候,他们会回来找你,在你耳边喊你名字。而那个时候,你砍再多刀也杀不掉他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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