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妨不妨,”戴圣言摆摆手,“虽然骨头老,路还能走得,劳烦诸位多等等。”
老人蜗牛般慢吞吞地朝首座挪过去,刚巧经过沈玦旁边。沈玦低头看着他衣摆,江崖海水彩绣膝襕,鲜艳得刺目。
夏侯潋碰碰沈玦手,他手指凉得像冰,没有温度。
“少爷,别怕。”
“没怕。”沈玦嗓音有些沙哑。
夏侯潋轻声道:“咱们回家吧。”
沈玦垂下眼帘,疲惫地笑笑,答道:“好,回家。”
他正打算转身离开,却听得背后个苍老声音遥遥传来。
“不知老夫可有这个资格审审沈厂臣!”
他身形滞,笑容凝在脸上。
要开口。
刑部尚书连忙拱手笑道:“厂臣!厂臣!此事与下官无关!原本嘛,太后诬陷厂臣,证据确凿,此案就该结!下官家中还有急事,先走步,先走步!”
刑部尚书撩袍便走,底下诸卿也纷纷起身告辞。沈玦身边人影如织,他屹立其中,直视座上神色颓唐大理寺卿,脸上笑容金漆般寸寸剥离,最后复归目空切高寒。
他漠然问道:“大人,您还要审?”
大理寺卿喉头哽咽,慢慢站起来,把乌纱帽摘下抱在怀里,“沈厂臣,你赢,你大获全胜!本官明日便请辞归乡,永不还朝!”
“要是戴先生要打你,就带你跑。”
“白痴,”沈玦按按额角,“边站着去,不让你说话不许说话。”
老人终于到终点,将拐杖靠在黄梨木案边,两只枯瘦手撑着桌案,缓缓坐下来。那坐,吱吱格格牵动全身骨节,仿佛下刻就要散架似。老人喘口气,从袖子里掏出份奏折,折折地打开,摊在案上。
做完切,他才抬起眼来,温吞地开口:“老夫自认持身谨严,为官
夏侯潋跟着众人转过头,只见人群外个佝偻老人拄着拐杖步步挪进来。那老人瘦得可怜,形销骨立,薄薄张皮包着把骨头,官服都撑不起来,衣架子似,晃晃荡荡,满身都兜着风。
夏侯潋愣在原地,那个老人经历十二年风霜磋磨,老得似乎比旁人都要快,张脸早已不是当年模样。可他认出来,眼就认出来。
戴圣言,戴先生。
他下意识回过头,看向沈玦。他站在风地里,低着头,张脸掩在阴影里,看不清神色。可是不知怎,他影子仿佛灌满枯冷风,方才运筹帷幄自信都不见踪迹,只剩下刻骨冷寂。
“戴先生!您来!”大理寺卿忙上前相迎。
“既如此,”沈玦端正地作揖,“沈玦恭送大人。”
大理寺卿拂袖而去,沈玦慢慢直起身来,闭上眼深吸口气,疲倦从四肢百骸袭上来,像密密麻麻虫蚁,沿着经络爬到全身。为应付今日战局,他这几日几乎无日安眠。
人影纷乱,潮水般从他身边流过,没有人敢直视他双眼。如今,太后倒,清流败涂地,皇帝不过十岁,他是当之无愧人之下,万人之上。可他忽然觉得心里很空,像面空心大鼓,可以咚咚咚地敲出声音来。
为什呢?明明他才是赢家,唯赢家。
“少爷。”身边传来夏侯潋声音,他迷茫地抬起眼,看见夏侯潋黑而深双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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