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玦没有动,也没有说话,他低着头,望着自己影子。恍惚间,那个影子仿佛矮许多,瘦小许多,变成十二岁模样。他记得在望青阁时候,他也是这样站在堂下回戴先生话。那时候他装腔作势,端成傲骨铮铮模样,假装自己不在乎,硬撑着不存在颜面,却被戴圣言眼看个透。
其实他知道戴先生敲登闻鼓,叩天阙。戴先生长跪在宫门外求见先皇时候,他就站在琉璃门里面,远远看着日光下那个枯瘦影子,伶伶仃仃,像根柴火棒子,把就能折断。他想这个老人家怎那傻啊,明明谢秉风是那样个沽名钓誉混蛋,谢惊澜拜入师门也不过几个月,死就死,没就没,何必为他们和魏德拼得你死活?
他觉得自己很累,累得喘不过气来,他头次想要逃跑,跑得远远,让戴先生再也看不见他。然而,阴沉天光照着他,他像个现形鬼魂,无所遁形,求告无门。
他张张口,想要说话
以来,虽不敢称鞠躬尽瘁,但也不曾犯过什大错。老夫虽已致仕,蒙先皇赏识,赠老夫个太子少保官衔。今日,老夫斗胆,越俎代庖,审理此案。敢问沈厂臣,老夫可有什见不得人案底行藏,不能审你?”
四下里鸦雀无声,目光纷纷集中在那个风地里站着男人身上。清流*员暗地里含着笑容,互相看眼。戴圣言是朝堂上异类,从不拉帮结派,也不站队跟风。他早年没什政绩,让他出名是他学识,当世儒生都视他为翘首,后来更是当先帝老师。可自从谢氏灭门案以来,戴圣言吃错药般,铆足劲儿和魏党针锋相对。数次敲登闻鼓,伏阙叩求,状告魏德二十四条。
魏德视其为眼中钉,奈何他和先皇感情深厚,名声又大,又有不知哪来江湖义士暗中保护,轻巧动不得。多年以来,弹劾魏德人前赴后继,戴圣言是唯个安稳活到现在。
沈玦极费力地扯出个微笑,弓下身深深作揖,“先生光风霁月,沈玦没什可以指摘。”
“好,”戴圣言低下头,抚摸案上奏折,那折子已经发黄,墨迹深深,看得出已经有些年头,“当年,老夫弹劾魏德二十四条大罪,登闻鼓敲三天三夜,宫阙前跪三天三夜。二十四条,条条足以他魏德粉身碎骨。尤其这第二十四条,密结伽蓝逆党,杀金陵谢氏满门百余口,都察院经历谢秉风,其妻谢萧氏,其子惊涛、惊潭,”戴圣言顿顿,仿佛哽住般,“还有那刚入门小弟子,谢惊澜,统统惨遭毒手。”
底下人皆是阵唏嘘。
戴圣言接着道:“奈何先帝视而不见,听而不闻,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,也要包庇魏德。沈厂臣,你虽然诛杀魏德有功,但昔年魏德所作所为,你几乎样样都有参与。现下,你为司礼监掌印,本应执掌内廷之务,不应干预外事。然则,你踵魏德后尘,坏祖宗政体,诱引陛下玩乐。这二十四条,除最后条,条条加于你身,竟分毫不差。厂臣博闻强识,这二十三罪当早有耳闻,可要老夫再念遍?”
沈玦闭闭眼,哑声道:“不必。”
戴圣言点点头,道:“既然如此,厂臣,你可认罪?”
夏侯潋心里惊,长眉紧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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