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想叫莲香,嘴张出来都是血,说不出话儿。
探出手去够花几上花瓶,太远,够不着。他痛苦地咽着血,喉咙里满是铁锈腥甜味。夜色静谧,他听着铃铃丁丁响玉,慢慢回过神儿来,他这是要死?可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,十七没能找到,持厌也不知所踪,他写给沈玦信还在案上。然而没有办法,他完,他心里有种预感,黑暗无声无息地从四面八方逼近,偿还他罪孽报应终于在今夜降临。
心里没有害怕,只是有些遗憾。既造杀孽,必遭杀报。他知道他早就该死,逃这久,天爷终于醒过神来,派无常爷来收他。他侧过头,看菱花窗外月亮,圆圆轮挂在树梢,静静地望着他。
好舍不得啊……
他想沈玦为什会喜欢他呢?他想很久都没能想明白,本来想抽个空问问,可惜直没有机会。那个傻子,眼瘸
想都不用想,闭上眼都知道该用什姿势什力道。可写字儿他真不行,尤其还是写信,写些什呢?今天吃什来着,早上吃屉猪肉包,中午吃莲香做红烧猪手和葱油饼。可这样写跟报菜名儿似,写它干嘛?
夏侯潋托着腮帮子想半天,写道:吃饭好好吃,别成天扒那小半碗,跟小鸡啄米似。大男人,顿饭起码得吃三碗。
写半天离不开吃,夏侯潋又觉得不行,揉皱纸往后扔,换张新写。这回夏侯潋报告遍追缉伽蓝事务,还把东厂近日迁贬降调说遭,可这玩意儿自有厂卫公文报给他,再在信里说通是多此举。
搜肠刮肚想半天不知道写什玩意儿好,屋里渐渐暗,夕阳在手边悄无声息地腾挪,夜色浓,月光不知什时候进屋,落在他指尖,仿佛触碰到沈玦冰凉手。夏侯潋揪着头发,转眼瞥见沈玦那香囊搁在案上,静悄悄,有短短缕香味飘到鼻尖。
他撑着头淡笑着戳戳那个香囊,终于再次提笔,氤氲墨迹落在纸上。
“思君甚矣,何日归家?”
他吹干墨,把宣纸平铺在案上,撑着脸看。月光洒在纸上,勾勒出他字迹。这简直是他平生写过最好字。
窗外响玉伶仃地响,细细碎碎长串,随风飘出去。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事情来,秋梧院里两缸枯荷,乾西四所潋滟刀光,十年里血雨腥风,仿佛是命中注定般,冥冥之中有看不见丝线,牵引着他们走到起。他收起香囊放在怀里,吹灭蜡烛,站起身来预备去刀炉打会儿铁。照夜快完成,以陨铁熔铸全身,她将是绝世杀器。
刚走到门边,手触及门板刹那,腿突然发软,他差点跪下去,勉强撑着门站起来,小腿却怎也使不上劲儿,那截像变成团软泥,渐渐失去知觉。他不知道发生什,颤颤巍巍地往回走,路扶着多宝格和桌椅回到罗汉床边上,艰难地躺下来。
麻木感觉像细蛇在身体里游走,很快蔓上手臂,脸上有温热液体淌下来,滴在引枕上,在黑暗里看不清,只瞧得见铜钱大乌渍子。他渐渐明白,原来七月半没有好,沈玦方子没起作用,它只是潜伏着,像条蛇,现在它出来,重重咬他口,来得猝不及防。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