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、是。”当首那个道,“踯躅花是苗疆奇花,太过偏门。若是方存真还在,兴许还能想出救治之法。他虽然私德不佳,却在苗疆浸*数年,和不少苗寨光脚大夫打过交道,对这些花花草草最是熟悉。等……等虽在御前听诊,可论奇花异草见识实在不如这些江湖术士。况且小沈大人药理已变,更不知大人当初所服药茶究竟是何物,等实在……实在无能为力。”
沈玦心截截地凉下去。方存真早已被他杀,是他亲手灭夏侯潋最后生机?他怔怔地说:“原来说半天,便是没法子。”
太医都不敢说话,身子躬得越发低。沈玦望着下面顶顶黑压压乌纱帽,慢慢伏下身,手肘撑在膝盖上痛苦地扶着额头,冰凉珠串抵在脸上,冷彻心扉。
“都出去吧。”沈玦声音喑哑,几乎听不出来。
众人如蒙大赦,纷纷膝行着后退。夏
夏侯潋不止次想过,死是什感觉?
像沉入寂静寒塘,世界归入无声永夜。他是只小小蜉蝣,在冰冷波心漂浮。很多年前事鸦羽般纷至沓来,伽蓝宝殿里住持低沉大悲咒,萧萧竹林他家那盏幽幽孤灯。他想起他在山上度过无数个夜晚,长夜仿佛没有尽头,伽蓝里传来迟迟梵声,他在那似有若无钉钹声中沉沉入眠。
他不曾害怕过死亡,这是他躲不过去命。在命数面前,众生卑如尘埃。
黑暗慢慢淡,有抹鲜艳光亮出现在余光尽头。渐渐有声响,铃铃丁丁,是铁马在风中晃悠,然后是茶盏碎在地上冰裂似脆响,好像有人慌慌张张地说话,他听见头磕地面砰砰声响。
他还活着?夏侯潋有点懵,从床上坐起来时候,脑袋还发着晕,身上不得劲儿,差点又躺回去。他颤着手挑开帘子,茶几上青瓷盘上燃着方红烛,蜡泪浸出铜钱大印子。
赤着脚下雕花拔步床,隔着窗纱往外看,天黑沉沉,廊檐底下绛纱宫灯晃晃悠悠,地上影儿也晃晃悠悠。他推开门走出去,梢间传来人声,他走截子路,停在门口。沈玦坐在宝座上,手腕上挂着瓜瓣玛瑙珠串,正冷冷瞧着底下跪着帮御医。他官服没有换,妆花织金曳撒穿在身上,隔着层碧烟罗看也甚为夺目。
“咱家问你们有没有法子,你们却支支吾吾,半天说不出个明白话儿。太医院年比,层层筛选,是如何择出你们这帮庸医?”沈玦气得浑身发抖,“有法子还是没法子,你们给个准话。这里不是宫里,有话直说不必遮遮掩掩。若是耽搁病情,咱家要你们好看!”
底下太医脑门上都淌着汗,被东厂番子从被窝里揪出来两遭,惊魂犹未定,就逢着沈玦滔天怒火。当首那个鼓起胆子,细声道:“小臣斗胆,便跟厂臣刨开腔子说吧。其实上回来瞧,等便已觉得病势不妙,奈何厂臣心烦意乱,等不敢明说。后来厂臣给方子,服下倒像是好些,等以为真得救命灵丹妙药,便放心。现下看来,这药药效有限,不能根治。”
沈玦笑得越发冰冷,“你们很好,竟敢欺瞒到咱家头上来。”
几个太医面面相觑,发着抖不敢说话。沈玦恨他们胆小如鼠,却又不能多加责怪,恨声道:“继续说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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