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情被关在刀炉里,呆愣愣地望着烘炉里横波,那把绝世利刃正点点地变得焦黑,成为柄废铁。他不能明白夏侯潋为什这样做,个阉人而已,个姘头而已,夏侯潋这样人,怎能为个男人毁自己母亲最后遗物。
为什夏侯潋总是能这样毫不犹豫,往无前?
他想起他自己,如果当初再果断点把柳梢儿带走,她或许就不会死。如果当初再勇敢点饮鸩自尽,或者和段九拼,他便不会被极乐果操控到如今。可夏侯潋决绝,他无论如何都学不会。
“书公子。”窗纱后面探出个脑袋,他认得她,是夏侯潋身边小丫头,叫妙祯。
“你干什?”书情没好气地问。
把横波,世上所有艰难险阻都会被斩碎成泥。他后来才知道她并非无所不能,她只是有颗深广心,她心可以容纳世间万难,她刀便可以斩灭万法。
他是夏侯霈儿子,也必定要拥有和她样勇气。
夏侯潋倒转瓷坛,骨灰倾进烘炉,点点萤光在火焰中飞舞,恍惚中他好像看见夏侯霈秾丽眉眼,渐渐在火焰中消融。所有人屏息看着那幕,此刻好像风都噤声,世界静悄悄,只剩下烘炉里火焰嗤嗤爆响。夏侯潋没有停,他拔出横波,插入烘炉火炭,横波刀身慢慢变得焦黑,像个迟暮老人等待最后安息。
“疯子……”书情喃喃道,“夏侯潋,你是个疯子。”
夏侯潋把瓷坛放在炉台上,“以前持厌问过个问题,那时候没懂,现在才明白,活着人永远比死人更重要。书情,你要办已经办,告诉,督主在哪。”
李妙祯用手指头在碧烟罗上戳个洞,伸进来个纸卷,“夏侯叔叔说天命无常,有些事儿还是得早点准备,就瞒着督主老爷写好几封遗书,其中有封是给你。”
“给?”书情犹疑着,不知道要不要接。手被捆着,其实他也接不。李妙祯把洞戳大点儿,将纸卷扔到他脚边。
“你还是看看吧,走。”
书情瞪那纸卷半晌,蹭过去用脚尖展开纸卷,夏侯潋不甚好看字迹映入眼帘。
潋启。师弟,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候已经死,不知道你现在怎样,六年前你叛逃,还吓大跳,料想你这小子胆儿没这大才对。是被抓回来吧?是不是挨不少鞭子?
“……”书情深深看夏侯潋眼,道,“芦潭古道。伽蓝人候在外面,你出不去。”
夏侯潋背上皮革刀挂,从刀架上抓三把长刀三把短刀插入刀带,再把手弩佩在腰后,最后戴上黑手套,将牵机丝缠在臂上。他转过身,点队缇骑,“外面刺客交给你们,先走步。解决完刺客,去东厂搬救兵。”
“是!”缇骑齐齐抱拳。
“夏侯叔,用这把刀。”妙祯不知从哪里抱来步生莲,递给夏侯潋。
烧火棍样黑刀收敛在漆黑刀鞘里,像个没有说出口佛偈。镔铁黑刀以伽蓝秘法锻成,最是锋利。夏侯潋没说什,沉默地接过刀,单手抱起照夜,在门口跨上马,冲出红漆大门。刺客在阴影中现身,如同张牙舞爪妖魔扑过来,番子拔刀迎上,夏侯潋纵马越过刺客头顶,奔向凄迷月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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