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把手放在他头顶,道:“你娘曾经担心你这小子文不成武不就,刀术稀松平平,怕是不能在伽蓝杀场中存活。你打小皮得能上天,专会狗仗人势,凭着你娘有点儿能耐就胡天胡地。不过幸好,你现在已经长大,是个顶天立地男子汉。你刀杀你想要杀人,保护你想要
夏侯潋连连点头,“娘你说是。”
“宅子给你备好,你自个儿好好挣两个钱,雇几个仆役伺候人家。人家是少爷,不是干活儿材料,别让人干粗活儿,让人家在家绣绣花儿,吟吟诗,就挺好。你自己也要多读点儿书,两口子过日子得有话说。别人家给你念几首诗,你在那愣里吧唧听不懂。”
“他早就不怎念诗。”夏侯潋解释道,“您放心吧,俩挺有话聊,话头开都收不住。”
夏侯霈点头,又道:“咱家挺亏欠人家,你平时要多让着人家点儿,要是以后禁不住吵起来,你出去溜溜弯儿自己平复平复也就得,别跟人闹红脸。”
夏侯潋说知道,“少爷脾气好着呢,又温柔又体贴,俩从不闹红脸。”
潮水泛滥而出,夏侯潋用尽全身力气抱紧夏侯霈,在她怀里嚎啕大哭。过往惨痛幕幕浮现在眼前,布满夕阳街道上断肢残骸,破碎骨骼,无神眼洞沉默地与他对视。骨灰倾进刀炉,飘扬白灰染上火星,像萤火虫在飞舞。
“娘——”他痛哭着,涕泪糊满脸,“对不起,对不起。”
这刻他好像又回到很多年,他是那个不曾握过刀剑少年,是个无助小孩。
“傻孩子,”夏侯霈摸摸夏侯潋头顶,“你做得很好,切都很好。”
夏侯霈牵着他走到山崖上,两个人盘腿坐下来望荒草瑟瑟,月下千山。
“行,那就放心。”
山风在崖下拂过,草虫唧唧,长夜广阔无垠,万千星辰在他们头顶静谧地闪烁。高矮两个影子斜斜地伸下去,夏侯潋低头看着,这样宁静,他已经暌违多年。
“娘,”夏侯潋望着自己脚尖,“有好多话想跟你说,可是都不知道怎说。”
“那就不说吧。”
夏侯潋怔,扭头看夏侯霈,她发丝被山风吹卷,夏侯潋看见她望过来,潋滟眸光落在他身上,唇畔带着抹微笑。没有惯常不怀好意,没有平日玩世不恭,那是夏侯潋第次见到她眼底温柔。
夏侯霈开壶酒,夏侯潋还在吸着鼻子,她拳捶在他头顶,“别哭,都是有媳妇儿人,还这弱吧唧。再哭削你。”
“您都知道有媳妇?”夏侯潋捂着头,“在媳妇儿面前又不哭。”
“你俩都在灵前磕过头,又不瞎。”夏侯霈咂口酒,“算,男人女人都样,也不指望你留后,你自己喜欢就好。小两口处得好不好,不吵嘴吧?”
“不吵,人贤惠着呢,说东他不敢往西。”夏侯潋说,“可惜你去得早,要不然让他给你端茶送水,听你念婆婆经,你多舒坦。”
夏侯霈颇有些惊讶地瞧着他,“行啊你小子,还以为你是个耙耳朵料,没想到小看你。”夏侯霈拍拍他肩膀,道,“贤惠就好,你也别窝里横,人家是书香门第出来小少爷,肯跟着你,你就偷着乐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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