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铎叮叮当当,细碎长串,飘出去很远。他忘记过多久,意识模模糊糊,好像沉在水里,所有声音都隔着层,迷蒙地传过来。他有时候可以听见风摇着竹帘簌簌地响,窗外树枝摇曳沙沙响,外间小孩儿嘻嘻哈哈追来跑去,还有时候可以听见遥远狗吠,时不时传来野猫子嚎叫。
更多时候他好像变成万千浮丝,飘荡在黑暗水流里,凝不起来,只能随波逐流。还有时候意识稍稍清明,他听见外面人语,有些熟悉有些陌生。他直在寻找个熟悉声音,期盼着它响起。他捕捉每丝声响,只是为等待那个人开口。
“前几天见个佛郎机传教士,他说他们那里医术与们大岐迥异,在想或许他们那会有法子。”
意识丝凝起来,他听见沈玦声音。
“去佛郎机要下西洋,海路艰险,夏侯兄弟行动不便,更是安危难测,以为不妥。”个女人声音。
夏侯霈轻轻地笑声,道:“幺儿,为娘再给你上最后课。这堂课名字叫做……告别。”
她忽然抬腿踹,夏侯潋被她踢下山崖,他身子蓦地失去依凭,山风在他耳边鼓荡,身子不受控制地下落时候,他看见夏侯霈拎着酒转过身走向漫漫长夜,边走边举起左臂挥挥。
那是她最后道别,如当年。
“娘——”
身子急速下落,他仰头看天穹灿烂星辰。过往岁月浮现眼前,金陵谢府两个少年在雪地里拥抱取暖,皇宫红墙里静铁划破翻卷槐叶,伽蓝山寺牵机丝斩杀弑心,沈府他和沈玦并肩看银河流淌……最后是雪山之巅刺客横尸荒野,血流成河。
保护人,从今以后,没有人再可以轻易地伤害你。所以小潋,你切选择,都放心。”
“可是娘……”夏侯潋哑声道,“太晚,你已经死。”
“该报仇已经报,该还债已经还,那就只剩下件事,”夏侯霈揉着他头说,“宽恕你自己。”
夏侯潋流着泪望着她,她脸上杀气尽敛,只剩下干净笑意。
“好,”夏侯霈站起来,手搭凉棚望向远山,“时辰到,该走。”
“嗯,你说有道理,再想想。”
“下个月要去苗疆趟,有个苗寨朋友说他曾经遇到过有人误食踯躅花侥幸不死,但常年昏迷不醒,你不如等回来再做打算。”
声音渐渐远去,他又陷入难解朦胧。落叶在耳边坠落,漫天都是纷飞叶声,他感觉到有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,还有个人坐在他身边,静默不语,可他好像能够感觉到那个人悲哀目光,默默地笼着他,刻也不曾离。
岁月迢迢而去,不知过多久,他再次有意识。微微风拂着
风声呼啸,恍惚中他又听见故人呼唤,哀魂呼喊着与他擦身而过。
“小潋——”
他闭上眼,流着泪道:
“再见。”
————
夏侯潋眼泪流得更凶,他猛地扑进夏侯霈怀里,“舍不得你。”
夏侯霈拎他衣领,头疼地说:“兔崽子,刚夸你几句就不行。”
夏侯潋在她怀里抽噎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“行行,梦总有个头。”夏侯霈把他推开。
“们还会再见吗?”夏侯潋仰头问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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