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孩子孑然身,寡亲缘,命孤煞,好不容易得兄长,又岂会离他而去?”清式叹道。
“师父果然高,这招是不是叫‘缩头乌龟’?”
“逆徒,”清式道,“人力有穷,天道有定。派人才凋零,为师不求凤还千秋万代,但求你们平平安安,稳稳当当。”
老少临窗而立,只苍鹭拖长调子唧声,从茅草屋顶掠而过。冷落山坡和大海,破烂簸箕被风吹得骨碌碌乱转,夕阳落下半边脸儿,天地昏黄。这破败门派,也曾仙鹤云集,也曾万门敬仰,走过千年传承,终究避不过苟延残喘命运。
云知抱着手臂,缓缓地道:“师父,逐出师门吧。”
浊气,长叹而出。云知叠起飞帖,放在旁。
清式掖着袖子,徐徐唤声:“云知。”
“师父,”云知忽然整衣而起,长跪下去,“求师父允入世。”
平日里吊儿郎当男人收起玩世不恭模样,竟也显得肃穆刚强。
“你刚刚出世才有多久,难道只是出来撒个泼,溜达溜达?”清式问道。
“你还是放不下,云知。”清式道。
“弟子胸无大志,没什本事,修得出颗凡心,修不出颗道心。他日有命回来,再来给您养老送终。”云知咧咧嘴。
“去吧。”清式闭闭眼,背着手蹒跚地往屋里走,“去跟你弟弟妹妹道声别,将来是祸是福,是吉是凶,都莫再回来。老夫会将你名字从凤还名牒刮除,往后山迢路远,为师顾不上你。”
云知站在原地看他背影,黄苍苍阳光照在他佝偻肩头,他趿拉着鞋,缓缓挪进里屋。原来不知什时候,这个笑眯眯秃头掌门已经驼背。
云知花七天工夫,和流白他们几个起做个粗糙小舟。众师弟师妹帮着他刻符画阵,还把自己乾坤囊贡献出来给他装干粮和水。桑芽捧着颗大椰子,塞进乾坤囊里,对云知说:“大师兄,这颗椰子是给岚哥哥和小隐,你可不
“那您就当是出来溜达溜达吧。”云知埋着头,说道。
“逆徒,为师往日不曾管教你,你真当为师是个百事俱应活菩萨?”清式用蒲扇点点他头顶,道,“孩子,生生死死,命之常数。有生便有死,有死才有生,循环往复,周而不绝。你又何必抓着点,死死不放?既然决定要出世,就不要回头。”
“本是世中人,何能走得脱?人世人世,有人便有世,跑得远远,便算是出世?”云知道,“没猜错话,您千里迢迢跑出来,是得某个人劝吧。”
清式掀起眼皮眺他眼,摇摇头道:“你这个小鬼头,竟瞒不住你。不错,你清和师叔弥留之际同说:若是师兄,当乘槎渡海,求问大道。”清式从美人靠上站起来,眺望山坡下大海,“他苦心经营这多年,牵引灵气,削弱人间道法,人间早已没有与他匹敌之力。多绝妙计策,在你浑然无所知之时,已成他手下败将。老夫不是什通天彻地大能,能把你们这帮小崽子养活便谢天谢地。他既然肯留凤还条去路,老夫便依他所言,出海避世,也算为人间留得条道脉。”
云知长长哦声,站起来走到他身边,“那日你同黑仔说什同避世,是吃准他会拒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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