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鹿说得没错,这切早就已经发生,只是他不知道。
妖魔以气息辨人,个人容貌可以改易,声音会年纪增长而醇厚,只有气息,它源自血脉,生发于骨肉,很难改变。即便戚隐换心脏,变成非人非妖非魔怪物,可只要他保存着这具肉身,他气息就依然保留着从前痕迹。原来扶岚脑髓灵宫上刻痕不是谁对他折磨,是他自己将戚隐气息刻入魂魄。
所以扶岚孤僻迟钝,却与他有着天然亲近。所以扶岚不饮不食,却独独喜爱他鲜血味道。所以在巴山月镜,那个废弃小木屋,扶岚对他说:“好像很久很久以前,就是哥哥,你就是弟弟。”
扶岚爱他,不是因为神祇“保护戚隐”低语,而是因为这刻在神魂中符咒,他自己施加给自己、不可解、无可逆咒术。
便你要到数百年后才会取走这颗心脏。你哥哥想要守候在神墓,以便早点与你相遇。可惜他并不知道,纵使巴山神侍待他亲和,神墓神侍依旧会要他性命。”
扶岚咳出口血,艰难支起身来,靠在神像基座边上。他快要死,他受伤太多,自愈能力失去效用。神侍风刃击穿他肺部,鲜血在灌满他肺腑,很快他会因为自己血窒息而死。他嘶嘶喘着气,破损肺像个老旧风箱。他颤抖着手,从怀中掏出个乾坤囊,拿出捆红绸扎绑发丝。
“小隐……”
有人说,时间是个兜兜转转圆,当人快要死掉时候,那些记忆里最珍重岁月会像海上漂木,漂摇折返。他闭上眼,让远方声音重新回到耳边。簌簌飞落雪,落满那个黑眼眸男孩儿肩头,雪落声响,像羽毛轻轻搔着耳朵。地底黑暗无声,男孩吻住他唇,他听见他呼吸声咻咻犹如小兽。毒雾花海,世界像泼血,铁锈般红,岩浆光沉淀在男孩儿脸上,他用力朝他大喊:“们都是怪物,怪物就要和怪物在起!”
在起。扶岚喃喃默念这句话。在起。
他知道,他每死次,就会忘记这世所有过往。倘若他和戚隐再次相逢,他们将是对彼此无所知陌生人。可那段回忆,是他最珍贵宝藏。他不想忘记弟弟,他想要记住弟弟所有,容貌、声音,凝望他时专注眼神,亲吻他时微微颤抖嘴唇,微凉指尖,霜花结满男孩儿银灰色眼眸……所有切,他都不想忘记。
至少,让他记住他气息。
扶岚睁开眼,捻出戚隐发丝,放入手掌。掌心腾起火焰燃烧那银白色头发,袅袅细细烟雾曲折地升起。扶岚用尽全身最后灵力,画个符咒,将那烟雾封入符纹,然后指尖转,符纹洞穿他额心,直达脑髓灵宫。
像把剑刺穿头颅,又如雷亟,炽热剧痛蔓延全身,扶岚整个人震颤瞬。尔后他手跌落身畔,恬静眸子变得无光,漫长黑夜钻进他眼眸。额心那寸殷红伤口流下蜿蜒血,鲜红,刺目。
戚隐怔怔蹲在他身边,泪水扑簌簌滴落脸颊,心脏像被谁撕开,血淋淋地疼。这分明是他给戚灵枢乾坤袋,怎会在扶岚手里?然而切都连上线,他记起来,初见这具被遗忘在世间角落骨骸,它乾坤囊中就卧着银白色断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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