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蓝衣书生似笑非笑道:“只可惜们不会投胎,姓不柳和王,也没有万贯财势,能迈得进兰侍郎府门槛。”
兰珏顺着他话道:“那位兰侍郎,说不定并非传言中那势利,方才就见侍郎府门口站着位黑瘦仁兄,看打扮不像有财有势。”
几位书生都笑,蓝衣书生道:“曹兄,你看到莫不是个穿破灰衫儿瘦高个,有些山野乡土气?”
兰珏颔首:“是,是。”
蓝衣书生呵呵笑两声:“他倒是想进侍郎府,只怕石头狮子都不让他进。看
钱财珍玩,络绎地送到眼跟前,却拿不得。退,还要赔上许多小心,折却许多人情。
兰侍郎心中郁结,便换便服,独自出门走走,散散闷气。
出长巷,兰珏瞥见街边棵大树下,站着个人,正直勾勾地看着兰府。
那人约二十来岁,身量颇高,瘦骨嶙峋,穿着身灰扑扑破旧长衫,皮色黄黑,两腮凹着,眉头皱着,双饿鹫般眼紧瞅着兰大人家门口。
兰大人觉得,这个人定不是来给他送礼。他立刻把做过亏心事都想遍,没想到有哪件能和这人对上。
京城清明,未得细雨,天色微阴。礼部侍郎兰珏从小角门中踱出府邸。
兰侍郎这几日颇躁得慌,科考将近,携着这个那个到他府中人也越来越多,但朝廷最近要清正吏治,御史台中那些清流们写得弹劾奏折中,本本皆有他大名。不外乎说他收受贿赂,弄巧钻营,贪赃枉法成性,以权谋私专精。倘若主持科考,必定会把那样这样对不起皇上和社稷事情干尽。腐朽国家根本,蛀蚀朝廷大梁。
今上着人把其中几份淋漓尽致折子略去人名,誊写摞,送给兰珏,最上面压着张朱砂笔题字——“朕信兰卿,定能为朝廷甄选贤才,办好今科”。
笔迹犀利,仍有丝少年稚气可寻,是皇上亲笔。
兰珏捧着这叠纸,只觉得手腕疼。
他又把自己早年干过风流事都想遍,即便算上他十六岁干下第桩韵事,也跑不出个这大儿子。
但那青年执著地望着兰府身姿实在让兰大人渗得慌,恰见对面街边走过三四个书生。这几人转头看见那青年,顿时哂笑几声,低声议论几句。
兰珏绕路过去,那几个书生走到家茶肆外,正要彼此谦让入内,兰珏举步上前,拱拱手:“几位兄台也是今科试子?”
几位书生与兰珏彼此寒暄番,进茶楼同桌共饮,闲话些科考之事。其中个蓝衣书生道:“听闻今科有柳老太傅之孙参试,看来三甲已定下位,只有两个位置可争。”
另个青衫书生道:“吾有自知之明,只要能进三十名内,哪怕末名都知足,三甲之位万不敢想,随他是哪个能中。”
弹劾折子上这些罪状,大略地说,他都沾上,但往细里说,又都夸大太过。
但凡穿上官袍,谁没有点子这种事儿。即便那些自诩孤高所谓清流,也不见得多干净。
只是,拿到这摞东西,本次科考,必定要清清寡寡,不可沾半点油腥。
小皇上年不过十五,刚刚亲政,手段已渐露端倪,今后越来越要打叠精神。
兰侍郎把御批供上案头,右脑仁儿也开始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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