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可不是,从前他就算火烧屁股燎着头发,都能腾出只手来给姜湛扇蚊子,兴许还能顺带喂个粥。
犹记有回,他还在鸿胪寺做个小小行人,恰在京郊行宫陪送外使,只听姜湛句病累不吃饭,他便能漏夜打马奔回皇城陪顾,天亮前又打马奔去行宫做事,每日来去三五天竟不误事,只眼下吊着两袋青,回府中昏睡日,翌朝晨钟打,接着又要去点卯。
现在想起来是真真累,累得他心口都发齁。可当时年轻,并不觉得。甚至当时会想,那奔来奔去他也是欢喜。
仅仅,只是因为可以见到姜湛。
裴钧糟心地将那破洞往内里掖掖,却也藏不住,便索性懒怠管,继而心里不住好笑,心道自己这模样,上辈子竟真能入内阁、上宝殿,穿上品银丝绣鹤袍子,连绶带
裴钧登时恼火地站住,手捞起袍来猛看。
记忆里搜罗通他才想起,这破洞应当是这时候往前数几日,出去吃酒时被人烟灰给烫坏。
——可竟还没来得及补上。
裴钧脸色顿如吃隔夜糠,心里直幽恨无比地骂自己道:小裴钧啊小裴钧,你当年除镇日里肖想姜湛,脑子里都是些什作孽玩意儿!怎连个袍子都收拾不利落!
……不过他换思寻摸,忽觉,也可能确然只是现下小裴钧没时间补上罢。
衡元阁里铺上席!”
——是能铺上席,不过好赖要多等上两年。
“不敢不敢,承公公吉言。”裴钧掬着三品小官该有笑,不着痕迹避过胡黎手,紧赶在姜湛收拾好追出来前告礼辞御书房,匆匆过殿门就走出去。
心里揣着事情,宫中各处也熟悉,他脚下步伐尤其快。
回廊婉转过甬道,天色近暮,红墙金瓦搁在日光下生辉,廊门柱角重重,他独身行过,经走南月门滴漏时,还落眼看:
因为眼下正是元光八年十月下旬,次年便是举年。开年后春闱就快开始,此时各地秋贡送来童生册子许是已在部院摞起老高,他眼下担待尚书礼部正该忙活来年恩科,又近年关,多有偷盗案犯,六部、京兆事宜也不少。
吏部侍郎赵钿这时候当是新近才被蔡延爪牙斗下马,此职要到元光九年年中才会补上,故这年百官提训述职之事且由裴钧兼着,京兆司还挂他个少尹,京中数块地皮、囤粮亟待清算,奔波走动之事少他不得,又还要和鸿胪寺几个老朽折腾年尾国宴,光想想就烦不胜烦。
本该是忙到连老娘姓甚也能忘时候,却不知怎,竟能得空在御书房与姜湛厮缠。
简直是分身有术。
想到这儿,裴钧捞着袍摆手都酸。
酉时未半,来得及。
倒不是他真要赶去礼部瞧冯己如那蠢材,那不过是糊弄胡黎借口罢。
他心中所想,乃是这元光八年庶宗祭祖时,曾出桩本可挽回之事,此时他既正巧醒在这之前,便正待去改上改。
打这儿再往前是元辰门,若出得元辰门往右,便是学子国府青云监——裴钧此行之目所在。
身上补褂后领挺高,他时不大习惯,边扯着撇撇嘴,顺带挑眉垂头,想瞅瞅袍摆齐不齐整,谁知曳行间,竟见袍摆边角露出个指甲盖儿大破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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