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瞧您说。”胡黎听直笑,尖瘦指头在裴钧臂膀上揩把,细着嗓子夸道:“哎,裴大人是个稳妥。裴大人您议和立大功,免多大场战事!现今儿回来,谁人不知您非池中之鱼?朝中大事儿小事儿都多待裴大人扛鼎,咱家瞧着,您迟早能在
他举目看半晌,微微细眼沉思,神色倒无喜无怒,下刻挑起眉梢,同殿角偏门摸进大太监胡黎抛个惯用眼波,随意笑便带三分邪气:“又要劳驾胡公公拾掇,裴某罪过。”
胡黎将手从袖中抬出,挥挥,让身后小太监疾行入殿替少帝宽解更衣,被裴钧这瞧笑,搞得张尖下巴面皮上挂起些红晕,双眼中精光乍现,冲裴钧狐狸似眯起来:“裴大人今日可比往日都走得早啊?”
裴钧眼尾勾,好整以暇地以问答问:“胡公公能不知今日是何日?竟还问。”
胡黎神情上笑稍稍滞,还未出言,二人旦听极远处传来声庄重肃穆沉沉钟鸣,旷然余韵散在天光里,良久不尽。
裴钧微微顿,闻之心道,方才御案上瞧见折子还不尽信,可此时听这声响便是祭坛皇汶钟,就真印证今日祭坛,果真有祭礼。
寒风吹卷薄雪,打砖红甬道里刮得迎来送往,堪堪把元光八年尾巴推到年关上。
年将末,年伊始,世间万事物变星移、明日更复明日,总有那老来白发换少年、青魂落地又人间,更更迭迭,轮回不休。
皇城内朝中庆殿里,裴钧边系上腰际宝蓝绶带,边步履闲散间,悠然跨出御书房雕金木槛,他身后,不断传来少帝姜湛厉声怒斥:
“裴钧!你给朕滚回来!”
“裴钧!裴子羽!——”
按他贯好记性来讲,这也该当正是他所想那祭礼。
见裴钧难得出神,胡黎眯着眼睛在他身上打量圈儿,逗趣假劝道:“裴大人哟,替皇上操心也不是这个操法,总还得顾念着自个儿休息不是?今日虽是庶宗祭祖日子不假,可同您裴大人也没甚干系,都是太常寺活路,由晋王爷好生拾掇着呢。可巧听这声钟,这会子当是完事儿,您要去抢活计早晚,等着礼部落文书,不也有冯侍郎替您担着,有这功夫,您多陪陪皇上岂不好?”
目色转,他又瞧着裴钧眉眼狡笑道:“便是不陪皇上,同咱家闲说上两句,不也好?”
“庶宗祭祖”,是皇亲宗室旁系在仲冬时候入宫拜会先祖祭祀,惯常由太常寺操持,宗室中择人携领,而皇族宗室中当事向是今上七皇叔姜越,便是胡黎口中“晋王爷”。
裴钧心思得以证实,回忆也就此接上,遂只由着胡黎话语哼笑想抽身离去,便顺句:“冯己如那人,公公您还不知道?倒是去瞧瞧好,没得明日被他折腾掉乌纱帽,竟还守着瞧新鲜。”
……
朝刀斩魂梦断,未料陡醒十年前。
裴钧抬手扯好身上文三品金枝立雀补褂,此时漠然回头看,见姜湛满是春潮身子还光溜溜被捆在内朝龙椅上,用手肘不住撞击着椅板,红玉容叠声喝他回去。
可他哪里又会回去,不过只扯扯嘴角,调头便行至殿外。
时北风刮面好似利刃,黄昏日下,半个皇城金瓦叠赤映在他眼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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