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接过裴钧奉上书,似乎想很久,才顿顿说句:“大约今后你不必来。”
裴钧心里揣着事儿,不过随口顺他句:“是,听说王爷就要出征,祝王爷旗开得胜,早日归来。”
说完他闷头告退要走,却不想身后姜越忽而出声:“……裴钧!”
他没耐烦地皱眉回身,按着脾气低头应,过好会儿,只听正堂苍白寂静中,独独落下姜越重回清冷叹。
他抬眼,见姜越正深深注视着他,面色派肃静,可眉心却有如春水吹皱浅痕,双眼也似凝霜雪。
敌。
可面对少年裴钧满目赤红不忿,老臣张岭却只如常将沓书册静静放在他面前,沉声吩咐道:“今日晋王读悟还未送去,你这便去罢。”
裴钧忍着腔痛意道:“晋王爷不日就要去北疆,哪还会读书,再送去又有何用?”
张岭平静道:“万事固有,其律不变。仗总会打完,晋王总会回来,战事不过年二载,成败也只杀伐之间,死生意气皆是短暂,唯有强国强兵才可长远……为此,不论君臣,都不可能只拿刀剑。”
他空叹声,眉目因疲惫而敛起,放在书册上手指轻轻叩响封皮,低声道:
片刻后,姜越自语般再叹声:“……罢。”接着便从朝服堆砌花纹袖口下伸出修长白指拿起书册,用冷绝口气徐徐道:
“他日孤不知何时归来……亦不知还能否归来,今日,孤想再写次读悟,便烦请你等上等。”
这仿似是最后关头都不放裴钧个歇息,叫裴钧听来直觉烦躁,可对上姜越双明眸,他却见那少年王爷捧书看来眼神里,似乎有有种请求般期盼。
这就更叫裴钧窝火,却又只能强忍着应下。掸袍子坐上右座,他皱眉看着姜越身后那套锃亮战甲,心想便等——左右只当是最后次。
姜越见他坐,即刻叫人端纸笔到堂上来,也不去换下朝服,只摘下冠冕,坐在裴钧上首桌边就铺开书册黄笺,扭头看裴钧眼,见裴钧竟正看着他这边,不禁怔,又连忙低下头,抬手捂会儿耳朵,这才
“国变者,将也;变国者,臣也。子羽,等你往后入班为臣,当谨记此训。”
也许是张岭话在裴钧心中留下种子,更也许是裴钧终究只存着做天和尚撞天钟颓志,无论如何,裴钧那日终是别无他选地拿起书册往晋王府去,浑不知那将是他最后次给姜越送书。而就算知道,他大约也依旧不会觉得这与从前每次送书有什不同,当他离开时,也同样不会费心去与姜越好好告别。
他只会觉得轻松罢。
那夜他本以为姜越会随意收下书就赶他走,再不用他等待多时才带走课业——毕竟战事临近,哪个要上沙场人还会有心思写什风花雪月读悟?可他没料到是,将要远征姜越仿佛正因战事临近,而更留恋起安平之境寸丝寸缕般,听闻他来送书,竟还特地迎到正堂上。
那时姜越刚出宫,身上是未褪朝服冠冕、镶珠绶带,厚重色泽和压肩纹饰重重裹住这年仅十八岁尊贵亲王。正堂中光明烛火映照他年轻而英俊小脸,映亮他看向裴钧双眼睛,也映亮他身后木架上所挂,袭泛起冷光御赐银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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