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己如神情又起丝苦闷,见裴钧确然是个八风不动模样,到底也只好再次与裴钧打礼告安,恋恋不舍地先去躺。如此又过个多时辰,待到月上中空,夜寒露重,裴钧手中书大半都已看完,后堂另侧才传来冯己如均匀又沉闷鼾声。
裴钧听会儿,确信那不是装出来,这才放心搁下手里书,叫水洗漱后吹熄灯,合衣上床卧下——可却也不敢睡实,只闭眼养起神来,以防半夜真睡实,冯己如又爬起来生事儿。
可阅卷里这日防夜防还得防到他解决蔡飏才是个止,时他又不免叹口气,心里老实生出份儿疲来。
——实则官中之争永远如此。
在斗争中为存活,人须得日日夜夜、时时刻刻紧抓着岸边枯藤不放,旦哪日疏忽撒手,那切费尽心血争夺来东西与想要维护个个身边人,就都会被卷入深不可见潭底,成为失足者陪葬。所以旦被拉入这泥沼,往后就绝无宁日,而往往叫官中之争生出不同,也并非谁比谁聪明、谁比谁权势大,而只在于谁比谁更能熬罢。
如贸然行那换卷之事令对面厢中蔡飏察觉,惹来大麻烦。
于是就这到夜里,冯己如时时被裴钧指使着做这做那,还没找到机会出去活络,时辰就已该安歇。
和出题时不同,阅卷中衣食住要松和多,每个厢房后都设有专室以供阅卷*员休息洗浴。可裴钧为盯着冯己如,就迟迟不能洗漱安歇,只作尚在翻阅典籍模样,渐渐地,也令冯己如略有不安起来。
冯己如苦着脸坐在堂中圆桌边,恭敬问裴钧句:“裴大人不歇歇呀?您都看天,眼睛可要累坏。”
裴钧歪在罗汉榻上,把长腿搁在小木桌上晃晃脚,悠哉道:“无妨。这书有意思,许要看完才舍得睡,你先洗歇吧。”
此刻裴妍还在刑部大牢里,被朝中与裴钧敌对者拍作砧板上任人刀俎鱼肉,故裴钧自认绝不能有丝毫懈怠,他必须要撑住、熬住,否则哪怕个不小心,都会叫事情无可挽回。
前世他已任裴妍孤苦抑抑二十年,今生便绝不能再让她与亲子姜煊死别或生离。
而这想起姜煊来,裴钧脑中又忆起孩童早间守在他马车边憨憨念诗给他送行模样,压在心口闷顿,便仿似渐渐淡些。由此再想到姜煊眼下正在晋王府里
冯己如看眼裴钧手上极厚本《西域方物集录》,无言好半晌,眉头都皱紧。
他默默掏出绢子点点脑门儿上莫须有汗,又见裴钧似乎真是意趣盎然、手不释卷模样,还不知要到几更才会睡下,眼见并不是他这把年纪能熬得过,便只得点头,先强笑道:“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,这厢……就失礼。”
说完他起身叫杂役,在后堂中架起屏风洗漱起来,待慢吞吞地洗好撤去屏风,却见裴钧果真还在另侧灯下抱着书读。
冯己如抿抿唇,再度试探道:“裴大人身在礼部首位,却依旧奋心向学,真真叫咱们底下人汗颜呀……可明日大约就有荐卷、取卷送来,大人便还是早些歇罢,明儿早就得起来做事儿呢。”
裴钧却只盯着书道:“无碍,日日都晚睡,早惯。你先歇吧,不必拘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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