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明珏跨入班房便照面看见桌上崔宇,登时身形晃,面色顿白,刹那抬手捂住嘴,闷咽声:
“师……师兄……”
方明珏与崔宇是同出于兵部沈尚书门下师兄弟。二人虽是前后拜师,不曾真在个屋檐下做过学问,可方明珏却也受过崔宇不少照拂提点,平日也要同回孝师父,这份情谊叠着日后在官中情分,自比闫玉亮、裴钧更厚分,算到如今眼见崔宇就死,这悲痛也更甚分。
裴钧心知崔宇之死已成定局,此时再留下也只徒增痛心,如此便同闫玉亮换过眼色,边个架起方明珏就出班房去。
方明珏路被他们拎出大理寺外,直走到马车边上,终于捂脸哭出来。
眼。闫玉亮即刻问:“他们说什?”
差役支吾起来:“这个咱可没听见呢,大半……也就是寻常话罢——”
“是没听,还是他夫人给你们银子,让你们不要听?”裴钧冷冷问,“说实话。”
说话差役被他气势吓住,抬眼看看四下,赶忙努嘴让旁牢头代他答道:“回大人,咱……是收银子。他夫人回回来都这打点咱们,咱们瞧着妇道人家可怜,也就依。”
裴钧听到这里,眉头皱起来,由此想下去,时倒不再多问。
夜里道中无人,闫玉亮便拍着他后背沉声叹气,由着他先哭,也同裴钧两相默然立会儿,才递绢帕给方明珏擦脸。
待方明珏消停下来,闫玉亮低声问他:“老崔同他那媳妇儿……是不是从来就不大对付?”
方明珏揩着泪,吸吸鼻子答:“倒也不能说不对付。你忘?当初还是嫂子先看上他呢,孩子也生俩,这多年……再不对付,也对付过来。”
说着他缓口气,拾绢擦把鼻涕,接着道:“只是,若换作你是个入赘女婿,没门没户,摊上媳妇儿是尚书大人独女,把你官职、婚事都办好,那你这大男人在家里……大约就说不上几句话罢。老崔过去常说他累,说估摸就是这个累……”
“他死前最后见就是他媳妇儿,大约是这沈氏同他说什,才让他不得不死。”裴钧看向闫玉亮,“老崔出事儿时候,沈氏来府上哭过回。眼下回想起来,沈氏当初那话里意思,大半是关乎老崔出事儿,她和她儿子该怎办。
这时屋里骚臭都还未散,闫玉亮低头看着崔宇,抬袖子扇扇,皱眉问:“年初你们才新修班房,怎还散不去味儿?”
狱卒有些难言地抬手,指指桌上崔宇裤脚:“回大人,这味儿不是咱们班房……是崔大人身上。您看,崔大人那号房里头,也没别东西,崔大人他要寻短见,那就应是……应是解裤腰,踩在恭桶上,才能把自己挂上木窗栏。挂上之后,自然得把恭桶给蹬……这不,恭桶里头东西……就溅在他腿上。”
裴钧听言,顿时看向崔宇裤脚污渍,这才明白骚臭之味何来,胸中直觉被狠狠拧:想崔宇堂堂朝廷命官,官至正三品刑部尚书!他生前曾是个多风光讲究人,到死却不得不选这个窝囊腌臜法子……
不及多想下去,外头传来个人声:“人在哪儿呢?已经没?”
转头,只见是衙役领着方明珏急步走进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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