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钧落目看向那白布中李存志毫无血色张脸,遥想上次相见,还是李存志初赴京城击鼓叩阍时,而今不过半月过去,这老者身气势与坚毅都已消弭,徒剩身单薄狼狈、伤痕累累皮骨,证明着路悲楚。
“李公子节哀。”旁沉默张三开口,踟蹰多时才哑声再道,“李知州弥留之际,曾在他身侧……听他有话,想要托付给你。”
李偲哭声不止,伏在李存志身旁看向张三,悲容含恨问:“爹说什?”
张三哽咽再三,垂眸道:“他说你若昭雪,便好好地回去,再不要念着这‘冤’字,只管好好过日子。”
李偲听言更加哭嚎起来:“过日子……这还要怎过日子!如今这景状,要令如何过日子!凭什……凭什贪,,g污吏肥腰包,伸冤人却要死?凭什爹辈子没过上好日子,却连死都死得冤屈!凭什……”
道朝廷仁明,知道朝廷能够杀贪,,g查污吏罢,可打死爹,却是要堵住天下人喊冤嘴!裴大人,爹和南地贪墨只是这天下层出不穷万万冤抑之,而今见爹身先死,惨烈如斯,天下千百桩覆盆之冤,又还有谁人敢揭!”
此话带出愤恨、不甘,似烧空草野烈火,熊熊燃在李偲眼中。裴钧在这样目光中,片息竟似看见多年前跪在先父牌位前痛哭自己。
他定定神刚想继续劝慰李偲,这时身后厢房门却开。
李偲当即站起身来,裴钧也回头望去,只见是张三当先走出来,肃容向李偲顿顿首,接着便负手匆匆行往前院去。
跟在张三身后出来姜越已又戴上面具,此时看向裴钧,也向他点点头。
裴钧紧皱双眉,上前俯身扶起李偲,此时心知无法劝这丧父之人,便叹口气,先差衙役去外头买驴车和棺材来,又解下荷包拴在李偲腰间,叫人去梅林玉家镖局请镖师来,安排送李氏父子返乡干事情。
左右等半个多时辰,梅家镖局来人,衙役买驴车也拉着棺材到。共七八个壮汉搭手将李存志妥善放入棺中,因也于这清官告御状事儿有所耳闻,此时便都极敬重地默哀再三,才向裴钧拍胸口保证,必要将李氏父子安全送归梧州。
裴钧与姜越上马车,缓缓跟着李偲行驴车出南城门,走二里地,在城外驿亭下车来,目送李偲行向南远行。
时候近夏,天光正晌午,头顶上日头毒辣,
片刻后,两个衙役从前院小跑而来,抬手请裴钧三人移步。姜越走在裴钧身边,见裴钧目光望向李偲前行背影似乎有些郁郁,便扯扯裴钧袖子,息声问他怎。
裴钧经他句回神,收回看向李偲目光,却也只是静静对他摇摇头,说没事。
衙役将三人领到御史台后门旁倒座厢房里。房门外挂着“候认”二字匾,言明是案犯或受害亲属认领尸身之处。
李偲攥着拳在厢中行来走去,布满血丝双眼切切望向厢外,终等来张三带着四名衙役将担白布覆盖尸身放在地上。
裴钧和姜越起身来,相视眼。李偲即刻跪地膝行上前,扑在那尸身上把揭开裹尸白布,霎时发出声嘶力竭悲嚎,痛哭着伏在地上:“爹……爹!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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