堂生老远望见裴钧进门,直绕着场子奔来迎裴钧上楼去坐,又叫人去请少东家梅林玉过来,忙前忙后跟着伺候。
裴钧领着姜越上楼,侧身让姜越先进厢,又转身令几个堂生在门外守着,随后才进去与姜越同坐。二人在厢中椅子都还没坐热,梅林玉就已捞帘子转进门来,正要招呼裴钧,双凤目却当先撞上厢中姜越,便猛收身势道:“哟,哥哥今儿还带位道长来呢?”
说着他就堆起梅家人惯有笑来,抱拳跟姜越打礼:“俗人梅林玉,这厢见过道长,未请教道长尊号?”
姜越还没开口,裴钧已按着他胳膊向梅林玉道:“梅六,这位道长你原是见过。”
“见过?几时见过?”梅林玉奇,狐疑看向他手边姜越,却见姜越已抬手摘下脸上面具。
西去。
越近夏,天气越发燥热。裴钧路坐在轿子里觉出分闷,又碍着身份不大好掀帘打扇,便直挨到半饱炊门口才出得轿子喘口大气儿,摸出扇子,当头阵扇。
没扇上两下,他后肩忽被人拍,惊回头看,竟见是姜越仍穿身墨蓝道袍,此时正立在他背后,也不知是多早就到。
“你也不出个声儿,怪吓人。”裴钧收扇子嗔他句,往他身后看没见着车轿,有些怪道:“你怎来?”
姜越目光往他身上青衫晃,闪闪,扭头向他示意街角头灰毛白蹄儿大骡子道:“带人反倒易引耳目,就自己骑着骡子来,嘱他们远远跟着。”
待看清姜越脸,梅林玉顿时吓得瞪大两眼倒退三步,嘭声撞上身后隔扇,面白气虚道:“苍天……这是大白天给二郎神开眼?这,这不是晋王爷……”
说着他来来回回看着裴钧和姜越,全然难以置信道:“晋王爷不是大去?这是怎回事儿!”
裴钧见他抬手抹把眼睛使劲眨着,直觉他可怜又可乐,忙起身去扶他道:“得梅六,甭怕甭怕,晋王爷他没事儿,不过是在兵马司闹出戏罢,往后这戏怎圆,今儿还是来请你帮忙。”
梅林玉还以为自己是见着僵尸大鬼,正云里雾里满眼惊惧,双目仍旧盯着姜越难以置信,此时听闻裴钧这话却整个人都醒,连忙扒开他手,低声惊道:“什?晋王爷那是假死呀?这岂不是
裴钧双目瞠,几乎要笑出来:“你就不怕被认出来啊?”
姜越反倒极平和道:“小隐隐于野,中隐隐于市,大隐隐于朝。个道士坐轿子乘马车不免突兀,骑骡子招摇过市反倒不会有人在意,如此岂不是更周全?”
裴钧听言直觉他这道理虽真,可如此行事也着实太过胆大,便边摇头,边哭笑不得地看向他道:“姜越,你可真是个妙人。”
姜越未辨这话褒贬,启口还想再论,却不及出声,人已被裴钧扯着袖子拉进半饱炊里。时他被楼中笙歌打断所想,抬眼看去,只见这半饱炊中,宾客笑闹划拳声音仍旧洪亮,倌儿琴生唱曲儿调子也依旧婉转动听,切都欢快得如往昔。
饶是京中已生好几桩绝顶大事,这酒楼茶肆里爱热闹人也始终还是爱热闹,如泼天大水漫到他们脚背,他们也只会换个地方垫上石头踮着张望,半分不忧心那淹人水究竟是清是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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