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路连走带跑来到厨房,还未靠近,已闻见当中传出骨肉熬煮香气,待慢慢推开门、走进去,只见裴钧正瘫在炉灶前把竹编摇椅上,半睡半醒,手中还握着把开裂蒲扇,此时正疲惫地轻扇着面前泥炉中极小火,而泥炉之上架着口大大石锅,石锅盖子微微作响,锅边角处,正溢出带有腥气浓郁肉香。
姜越身子颤,扶在门框上,张口想叫裴钧,时又不忍出声,眉宇间纠结起来,终是红男儿眼眶。
“王爷回去歇息吧。”钱海清站在他身后门外劝,“师父他……不想让您知道这些,就怕您不愿意这治——”
“你同他每日究竟是出去做什?”姜越回过头,勉力压低声问他。
钱海清为难时,抬眼看看厨房中还未醒来裴钧,叹口气:“实则吧……王爷您每日喝牛筋汤,应叫做牛蹄筋汤才对。这汤是只取牛蹄掌上块儿筋来熬,可不是那种又大又长牛腿筋,外头等闲买不到,买到也未必新鲜,下锅更不能离火,要拿小火熬足三个时辰方可出锅呢,如此才算全药效。”
姜越把瓷碗放在桌上,用勺子搅和,但见汤中有细小软糯之物,闻着确有些腥臭,辨别时方道:“似乎是熬化牛筋?”
“是什就别管,快喝吧。”裴钧把盖子搁在旁,从他手上拿过勺子,舀起勺喂向他,“来,乖乖阿越,张嘴。”
姜越嗤地失笑,劈手夺下那勺子道:“得,多大人,自己吃就好。”
裴钧大为不悦地收回手,此时虽想同他再赖阵,可看看窗外日头,似乎又到该出山时候,便只能同他暂别,乔装收拾番,寻着钱海清,再次出山去。
这连着五六日,裴钧每日都踏着晨光出山去、浑身恶臭地回山里,每夜都洗得干干净净、把屋里弄得香喷喷等姜越休息;姜越每晚都睡得很沉,每夜都重复同样梦境,第二天也总是能有熬化牛筋汤喝,白日里做事亦日比日更有精力、日比日更能忙碌,这叫他甚至都没有留意——
“您也知道,茶山里头没人养牛,附近村里养牛虽好找,可头牛四个脚上也只取得下两三斤蹄筋来,眼下时境又不好,人家也不敢日日都宰牛,总要留些家用,同师父便只得每日出山去挨着村落地问,问谁家要杀牛、谁家有牛蹄子,得便速速赶回来,他负责熬煮,和爷爷便为您针砭腿伤。”
“这大半月来……都是如此?”姜越强忍着目下酸意,慢慢走上前,从裴钧手里轻轻拿走蒲扇,口中喃喃,“那他这日日夜夜,究竟何时歇过……”
裴钧手中空,顿时惊醒,睁眼见是姜越来,愣
茶山中根本没有牛群。
数日后晚,他终于在阵剧烈腿疼后惊醒过来,睁眼,竟见钱神医正捏着石砭坐在他榻边,而钱海清手中托着个装满银针布囊,看便是正在给他行针治腿,而他回过头,又见他身侧榻上空空如也。
“裴钧呢?”他坐起身问。
钱海清张口还不及说话,姜越似乎已想到什,迅速地起身趿鞋奔至屋外,遥见远处厨房之上正飘着缕缕白烟。
“晋王爷!”钱海清在他身后焦急地唤声,担忧地跟着他向厨房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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