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世不过为对得起自己罢,那果只望是个不苦。
眼看爹起身出厅去,心定咬牙,抓起筷子扒两口饭作罢,跟在他后头往游廊里直直追道:“爹!爹!”
爹在前头脚下止,昏黄日头下,他顿步子回头瞧,拧起眉头:“怎?”
追他追得胸口喉咙都在颤,跑恁长廊子脑袋几乎是懵。
然心里清楚得不能再清楚,只提气儿往他身道前跪,抬头便望他道:“爹,明日就收拾。”
他竟叫自己选,这于尚是开天辟地头遭。
从小皆是爹说要做什,便做什,他给选西席才念书,他叫考侍读才考,他说选上要进宫才进,从没想过自己究竟愿不愿意想不想,惯常爹叫做,自然就觉着该做,况也没别好做。
然他问出这话,切却不同。
那刻忽觉自个儿是不是长成个大人,爹竟也让有选,眼见是要叫自个儿拿捏自个儿运道。
那刻忽觉有些怕,正想脱口而出选,想到还不知老爹那反造是不造,话到嘴边便又扎住,只小声问他:“爹,那你今后……会直辅太子爷理事儿?直直?”
【柒壹】
十五岁前总处于个自顾自愁亦自顾自喜心境里,且以为旁人皆懂不得有何悲喜,也不乐意逢人说道,还觉着深夜自舐伤怀寂寥之感堪比侠客,颇潇洒,颇写意,同古往今来所有那般大少年个模样儿。
想想忒傻。
那时曾肖想过爹将来,大哥二哥将来,沈山山将来,甚至是皇上将来,唯独从未认真肖想过自个儿将来。
仿若就不会长到爹那年岁似,仿若就不会有将来似。
“入宫。”
【柒贰】
爹每日都打西宫善德门进部院去做事儿,入宫于他是再寻常不过项,他不觉得有什要紧。
况宫中也不是就褫夺侍读名头,再入宫也算情理中,不过同过去年中每次归家后入宫样儿,
爹已吃完饭,估计没听出这话有啥意思,只撂碗筷没好气儿道:“你这脑瓜还操老子心?你自个儿想好自个儿就成,若要入宫,过几日便收拾收拾进去,不入就安生在家念学,别成日同沈家那小子浑玩儿不知上进,人家书念好,往后能进头甲,你再瞧瞧你呢?——没出息!”
爹这话干干脆脆,却好似泼盆凉水,深秋里叫神台顿醒。
……是,若要想有点儿出息,何用管别人怎样。
若要想对得起谁,又何用管将来怎样。
谁给因,谁给恩,到后来果也都是自个儿吃下去。
然实则不管那将来来得早或来得迟,去得快或走得慢,却是人人都会有。
人人都会有个果,眼下种都是因。
年少时候因皆是爹替种,生养赐锦衣玉食,郊游走马路繁花,也压桩要反大事儿在脑袋上,搁十来二十年,到如今依旧如把大刀悬着,叫每夜梦里都睡不规整。
可那晚上皇上探病走后,问爹,太子侍读还做,爹却道,“你选罢,只说你自个儿想不想做?”
都懵,还以为自个儿耳朵生毛病听错:“什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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