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方叔说起,又咂嘴说这不大合礼数。
那御座边儿上或许还能坐下人,但那人得是个姑娘,谁家都不紧要,总之绝不可能是。
突然就站起来,眼眶子被凉风吹得沁心疼。
“清爷,去哪儿啊?”小太监和他师父都愁眼看着。
把手里皮影子股儿脑扔他们怀里,“没事儿,……得回趟家。”
小太监连忙拉:“清爷,您……太子爷他——”
老太监搁图册子走,小太监守着不知如何是好,还请他师父来要宽慰。他们说都是好话儿,人也都是好人,只记不清他们说什。
回神时候已坐在东宫廊子里头,冷清清抱着摞花花绿绿皮影子,贯堂风打袖口上往里钻,怪冷。
抬头,东宫正殿百兽雕花檐角柳絮翻飞,只映日,竟似临辉散下把薄雾来。
可东宫从来没有柳,那作絮也白过头。
时候是冬不是春,那不过是场雪。
【玖伍】
是不好老拖着。
皇上那时有十七,旁皇子有在这年岁上已抱上娃娃,他亲事都能算晚。
不是没想过与皇上当中往后会有别人。
从来知道他是个太子,从来知道他是个皇上,往后这样儿在俩当中人只会多不会少,可他从来待好,便从来只令自己想着这好中好处,不去想这好中坏处。
“爷他回再说罢。”只管捞着大氅摆子出东宫门,踏着地白雪沫子就急匆匆朝善德门外头走。
那脚程几乎是逃也似。
那刻想,得躲回家去,直如个胆小懦夫,偷灯油鼠。
【玖陆】
回家时候正赶上徐顺儿跟着方叔往外头走,原不想同他们讲话,他们却先迎过来同问安,说是二哥部院儿里头忽闹案子走不开,今日亭山夫人生辰去不得,他们这是将礼送去。
再大雪遇阳便是滩水,手捏得再紧也是抓不住。
瞅着那雪,心里是酸也烫,片刻中热血贯顶,直想冲到猎苑去找着皇上,去骂他,去吼他,要干脆偷匹马带着他奔逃再不管这乌糟糟出出才痛快,往后江湖写意潇洒,还作客商,还下南洋上北坡,管他什天王老子太子妃去。
然下刻又忽想起,这草包是连马都骑不好,许是奔不两里地儿就能摔下来,然后被禁军叉去大理寺提刑问话,说胆敢拐跑国储君该当何罪,那时候,满京城得笑掉大牙。
……况皇上也不会这就同奔逃吧。
他是储君,将来是皇帝,他还有这宫,他还有那金銮殿上御座。
这似屋里头烧炭铜炉子,将将热上时把手搁上去,温乎乎挺舒服,摸下就叫人心里望上暖。
人旦知暖,手就止不住想往暖地方放着再不愿受凉,心想只暖暖就好,然等想起这炉子会烧烫会燎人,到该撂开手时候,却已是来不及,指头早被烫落层皮。
直只当那炉烧不热,炭烧不红,如此暖生不出烫,就还能再心安理得煨上两年。可太子妃这三字儿打那太监口里出来,却是狠狠打给耳刮子,叫直觉满身上下沉天贯地轰地声,将双足都钉在地上。
这世上哪有不烧人火。
暖起来是暖,燎在身上却是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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