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半月上京郊查案回来,又再度顶着脸青去上朝时,他见之下终究还是生气,先是在朝上斥爹句,下来竟还特意将爹点去偏殿训话。那之后又过五日,早朝后他特地将留下,说他自个儿在京中有几处宅子景致不错,叫要选个住进去算,省得在家里受大嫂和爹气,没得还被两个侄子闹腾。
那时他缱绻握着腰上玉佩摩挲,望向时连眼角都带着笑意,这才恍然明白过来,原来他想是因没有去处才不能搬出国公府,为叫过得安生,他万机之中还悉心替备下宅子,替寻去处。
实则多少年里他待到头来总是好意,也真已做得很够,然却根本放心不下家里祸患,便也寻着东城宅子由头拒他,辜负他片心。
那时他却只捧过脸去亲下口,是很平静而温和,甚至还笑着,点也不生气。
那时瞧着他背影,仿佛只觉有把钢刀正破刃似地往心口上粗砺地割着,满胸当中都是愧。
皇上坐在旁边儿,执着饵料正往塘子里喂鱼,闻言手稍稍顿顿,像是极平静地笑道:“你爹约摸是过你瞧不上姑娘那道坎儿,却没能过你瞧上个皇帝这道坎儿。你不如别同他提这事儿,你不告诉他不也不挨揍。”
“常提提他不定就惯呢。”跟他笑,“瞧上你有什不好,你比多少姑娘都俊啊,也就爹没眼光。”
“你爹何得是没眼光人?”皇上闻言睨着笑笑,可扔饵料擦过手,他面上笑倒是又渐渐隐没些,却也同起坐着,又静静听讲些不着边际事儿,手指抚着后颈深深看着,偶或也再笑起来轻轻揉揉后脑勺,却只不怎言语。
自打去年秋末与沈山山查盐案回京后遭过次事儿,他就时常这样,虽然总笑,却总很沉默似。
八年过去,皇上变得更似个皇上,手腕渐渐更为老沉,处着朝中政事儿惯是顺遂。他面上神色常常随和,愈发叫人瞧不出名堂,他实在想着什便也更叫人难以猜度。
因为过去两三年里各处来国公府走动更多起来,爹不着家时候也多,年关过,定安侯府与亭山府人就更是常客,多数时候他们来,谈话都是在爹书房,旦落座,爹就不许再走近。
明知道他们在议什事儿,甚至明知那事儿已渐渐近,可这事儿却依旧没有告诉皇上。
然总觉着,皇上应是早已察觉,
大约他心里是有事儿,并非不在意。可他是个皇上,他若不说什,也不便问起来,如此同他说过两句,见着时候该出宫,只能告退要走,然临着转身他却又叫住,便是那时候,他忽而头次问句:“清清,你如今也大,就没想过自个儿出去住?”
愣愣,略想想却也笑道:“怎不想,但凭着俸禄,哪儿来银子置业呀。皇上,京城地价儿可贵着呢。”
皇上听言有些好笑:“稹大人如今都是个中丞,能不能就别跟朕哭穷?”
他近前勾着下巴亲亲,垂眸看会儿,忽而轻叹道:“……算,知道。你先回去罢。”
那时候迷糊着也就应,却并不懂他是知道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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