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就算他揍,该入宫时候,却还入宫。
【佰捌贰】
那之后过几日,有回入宫是不大想得通,便在尚书房外阑干上坐问皇上:“皇上,你说爹这样待,他心里那坎儿究竟是过还是没过?”
那时
沈山山辞台入司后,时候将将翻年,爹曾有句话落在晚饭桌上:“……善任者无处不善任,浑浑者天下皆浑浑。”
醒神半日才发觉他头半句夸沈山山,后半句却是在骂,便自觉有些闷地搁碗瞪他。
大哥常在营中住,二哥那时已调去河南道上,饭桌上就只得与爹。爹不是没见着气闷,却只瞥眼搁下碗:“怎,不吃?”
干脆赌气道:“爹,您这说谁还吃得下?干脆搁饭桌上也浑浑得。”
然爹却懒得理,见不动,只使筷子把跟前儿肉片儿碟子给划拉走,径自继续吃着。
到下午他走得也早些,走前还嘱莫要多喝,又问过徐顺儿在外头等着,这才放心离去。
那晚台中贺罢尾牙出得酒楼来,梁大夫捉着胳膊由扶着走,忽而说,御史台这地儿,干事儿就是替朝廷咬人。他原以为沈山山是个牙口好,也能撑到最后,可哪知道沈山山竟待不下去。
他说多少学生教出来都是去别院儿谋生计,他这御史台里到底什也不剩下。说到这儿他就叹口气,把年纪官居三品人,头发都没剩下两把,眼眶竟然红起来,还借着酒气同道:“御史台怎?当初都是哭着喊着要进来,走时候怎又哭着喊着说要走?——还让替他们写引荐,眼见都是没良心东西……”
实则那时想跟他说,沈山山申调缘由也挺多,并不见得就是为御史台公事儿。且若不是梁大夫他老同沈山山爹过不去,那除却别不说,沈山山或然还能在台里多留段儿时候。
然那时要是真这说,怕梁大夫真在街上哭起来难看,便还是好心宽慰他:“老师,不还有,还在呢。”
看他会儿,见他并没有要将那话改口意思,遂也弃,只同他道:“这肉片儿卤得还成,爹你喜欢就让厨房再加碟儿。”
然片孝心却只换来爹句训:“念有所节、欲有所制,别做什都没完没,够也就行。”
就更气闷。
八年中,爹这人是没变,却也是变。不知是当年笨法子叫爹打骂多时终还是生出些不忍,还是在台中晋升叫他明白也能踏实做事儿,总归这徐徐渐渐地每年多点儿话少点儿打,到二十三四岁时候,忽有日发觉与他言谈竟能心平气和起来,他也可半夜来屋里让劝劝大哥甭分家,就连朝中琐碎也能偶或谈上两句,他要是兴致不错,偶然也不吝提点两句儿,却只是那不能提还是不能提罢。
旦他知道又上宫里去,那该挨揍也还挨揍。
梁大夫却自然是狠狠甩开手道:“你顶个什使?你哪儿比得上寻柟!”
而也确然比不上沈山山,这多少年来都认。
可同梁大夫不样。
沈山山去哪儿于并无所谓,只要他自个儿觉着换处待着就能好些,那也就替他高兴。
【佰捌壹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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