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叫忙搁东西跟去瞧,却见是大嫂正萎坐在院中石凳上,撇手就将些花笺书信和藤萝编小玩意儿扔进脚边火盆子。盆里青黄二色火舌霎时卷,当中细软物件儿怎耐得住,只不会儿就被吞个干净,都烧灼成焦黑卷皱烬屑,随风腾往半空飘着,渐化成缕再捉不着烟。
火光映大嫂额间细汗,照她慢慢儿将腕上求子福绳也同摘丢进火盆儿。她敛回袖子抬头看见,不过瞥眼就又垂首看回盆中,任焰色明灭在眸里,只问:“他还带回什话?”
答:“旁没多讲,只说要你自个儿过实在,往后再甭顾着谁就好。”
于是大嫂下下点头,说:“好……好,好。”那夜便也再无后话。
三日后早,嫡侄子还被奶娘带在屋里睡,外头却已备下车,同爹立在府门送大嫂归家。
【壹】
钦国公名头赶着空出来,爹名下些职田就需交替、过户或还给朝廷,如此人事、账务还没收拣停当,五月就已过大半儿。
这成串儿事情拴在腰上尚未卸下,不成想大热天儿,爹竟再害上风寒日日地咳。宫里就紧点太医来瞧,家里也暂止动静以免扰他,好容易把他劝回北院儿里养四五日将将才见着些好来,大嫂娘家却又终于闻说京中事变,开始隔三差五从柳家族地给她来信,也给爹来信。
信上说大哥走,家里主子就只剩大嫂这妇人同爹住,虽墙内是无苟且之事,可墙外却多苟且之心,传出去该是极不好听。柳家意思,应是令大嫂赶紧归家改嫁。
这些信来几日,厨房端去大嫂屋里吃食就原样儿端出来几日。
因府中原本已将各类物什装箱,此时就只需替大嫂搬些上车。徐顺儿寻来稳妥镖师帮衬,几下收拾好付过银钱,便也立契,由得他们拍脯管保路安顺。
而大嫂上车前都还在讲:“逸儿有奶娘照看,家里往后也别惯他。公爹身子才好当歇着,就别送。”
爹却还是无言见她车架走远,才知敛眉回头问:“家里搬得差不多?”
道:“也就差你自个儿过去住,剩下这两日都能搬好。”
爹听言,点过头立会儿,忽抬眉望向头上钦国公府
六月伊始,大哥受贬文书印信下放,同爹商定,便向吏部支几个旬休,待几日里跟着提刑司送大哥段儿路北上戍边回到家来,刚踏入垂花门儿,便倦眼见着大嫂正等在廊上。
大嫂约是日日都等着,身已等得枯似罩衣裳皮影子,脸是比金纸还白。她启口原正想问什,可见着徐徐从怀里掏出张白底儿黑字儿纸来,到底怔怔倒退半步,下刻终是闭目落泪。
那晚爹从金库封出匣物件儿,招大嫂来前厅坐递在她手里,点嫡侄子名儿,劝她把儿子放下才好再寻婆家。爹说他虽官职不在,然府中积蓄却随便儿还能养得起个娃娃,如此不耽搁大嫂嫁人,到时候大嫂想儿子便接去瞧瞧就是,也叫人不会说她闲话。
大嫂听,应,捏在木匣上指头泛作白,最尾时,只轻轻道:“公爹说是。”
夜里在前院儿同账房赶着点物,却听南跨院儿里哭过好几场,又见下人竟端个燃炭铜盆儿往里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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