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饭桌上看爹眼,爹瞅着二哥,二哥手抬着碗底儿手执筷子说,还是他带着二小子回乡下去住罢,不然这娃娃往后被传爹是反贼、娘是娼妓,真也不知怎在京中活下去。
爹敛眉问他:“那你自个儿呢?你身这样才学,难道就甘愿去乡下当个收租村汉儿?”
二哥埋头扒口饭,垂眸夹着菜道:“多少人想收租还没片儿田,做个村汉儿也未尝不好,如此老宅庄子能看着,家里便也少些麻烦事情。”
可爹听却是顿然搁碗,老目沉望向院儿里言不发,紧皱着眉头,大约是看着某株从国公府迁来海棠。
二哥从来知道爹心思,便也放下碗,看向他说:“爹,你也顾念些身子罢,就别想着同争。乡下不比京中日子好过,大夫药材也少,你时常风寒咳嗽也去不得,待在京中有老幺照拂……大哥知道还能安心些。”
【柒】
日子不觉渐近秋,七月下二哥从河南道奔赴回京,终是褪身官气儿,挽着袖子从手里接乡下老宅、庄子账目人事,也在爹那儿住下照料家中事务,叫总算得以安心点卯。
他回来时候爹早已得信,却竟还未收出西苑儿供给他住。隐约想到爹意思,便面让方叔收拾着西苑儿面也问二哥,说转年他也快三十有三,难道就真不打算成家?
二哥那时正坐在院儿里看带去账本儿,页页翻过,只不咸不淡问俩字儿:“你呢?”
只这俩字儿便堵住口,往后就算是听爹问起他也再未敢帮爹句嘴,爹为此没少数落没出息,终至与数番争执,也曾几言不合吵起两次。
可这回大约是他猜错爹心思,叫爹听话却依旧不言,饭也不再吃,只起身绕廊回屋,留他同对眼时,未知说什好。
下刻二哥端起碗来匆匆将饭吃完,
如此入八月后,有日乡下庄子忽而来人要找徐顺儿,支支吾吾好会儿,竟说是徐顺儿他娘没。
此信恍如晴天霹雳,叫徐顺儿当场像是被人抽走脊子般,立时就从身道儿软下去。手捞着他急急叫大夫,看他双眼儿红得似害病,又听他抱着胳膊絮絮叨叨哭起来渐渐撕心裂肺,时只觉整个脑袋都疼得要命,便赶紧着他媳妇儿来领他带娃娃回去奔丧,再别多留。
送他们临走,甚觉不知如何作为,思来想去最稳妥,不过是封袋儿丧钱给他妥善安置他娘。眼见着徐顺儿千恩万谢出宅子上车,却忽觉得自个儿像极当年拿钱送走舅公爹。
徐顺儿走三日后,刑部来人说蔡氏和她儿子找着,稍稍问才知,原来蔡氏逃出京城后本想取道南渡,却在转水路时被人贩拐给娼家,人救出来时神智已不大要得,口口声声只说她将儿子藏在路上,央着人赶紧去找。而终于找到她那藏在码头二小子恰巧被船夫婆娘所救时,她当即大笑大哭起来,竟扭过头就飞身向水投江,而那当场,自是没有谁会为个娼家疯女打湿衣裳,故而蔡氏魂既断,连尸骨都未曾带回,以致二小子还未归家便没娘。
翌日同官差将二小子送回爹那儿,二小子撒脱官差手就扑抱住二哥脖颈,话不会说两句儿,只知道叠声儿竭力地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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