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璧越步步走过去,只见床幔半卷,那人披散着墨发斜倚在床头,雪白中衣前襟大敞,露出片肌理如玉胸膛。
烛火微光流泄进来,照他面容半明半暗,浓密睫羽投下片阴影。神色看不真切,却无端生出邪气妖异,像是勾人魂魄妖魔。
声音也如春风醉酒,带着笑意尾音上挑,
“你去见什人,读谁信?竟然这晚才回来。”
墙是矮墙,瓦是旧瓦。他院子布置简单,如果不是兮华峰终年云雾飘渺,就好似哪户寻常百姓家。
木门微微摇晃,‘吱呀’声开。
卧房里点着灯,光线透过纸窗,在石阶前晕开片暖黄。
殷璧越才想起来,这里有人等他。
他推开卧房门,不知为什,便开口说句,
“老四你先走吧,去找大师兄打架。”
说简单点,就是去找虐。
殷璧越只觉得三师兄贯来随性,兴致来,要与大师兄切磋。
他拆信去看,行文简练,除句见信如晤,再没有繁琐寒暄。寥寥数语,倾塌山石,冲天烟尘便跃然纸上。
“……百万年前,风雨剑主人,确实陨落于两难关。机缘巧合下风雨剑旧地重游,也进入某种玄妙境界……”
”
随即感叹道,“要命啊,你修为又涨……这样点做师兄尊严都没有。”
他从怀里摸出封信,“之前你传书去青麓剑派,这是钟山回信,他伤没好,只能口述,宋棠代笔……顺手给你带回来。”
殷璧越愧疚道,“竟然伤这样重……劳烦他们。”
燕行惊道,“真是奇,宋棠说你肯定会说麻烦辛苦这种话。”
“回来。”
灯火摇曳,外间没有人。
屏风后里间响起声轻笑。
笑声低哑,回响在安静夜色中。就像石子入湖,溅起层层叠叠涟漪。片鸦羽落在盛满月色酒盏。
说不出缠绵。
山间晚风吹开雾气,好像叶城外晨雾被剑气劈开。对方剑‘斜风细雨’,如星光抖落于秋江之上。按修行者漫长生命计算,那些擂台对战经历不算遥远,但似乎夜之间,他们剑道与人生,尽数天翻地覆。
“顿悟风雨剑本意,以当时心境,正是朝闻道,夕可死……但大概是有活下去牵挂。”
殷璧越边走边看,直到读完最后句。
“……只记得魔修未驱,万方多难,不敢先去步。师父大仇未报,门派未兴,也不敢不惜性命。”
与二师姐相谈之后怅然更甚,抬眼,正对上熟悉白墙灰瓦。
“宋门主还说什?”
“还说你要是再说,就是没拿他们当朋友。”
殷璧越笑起来,“三师兄近来直在青麓剑派?”
燕行想起段崇轩走之前调侃他“成天往南陆跑,简直像个上门女婿。”也不觉得别扭,坦荡荡承认,“是啊。宋棠接位不久,放心不下。”
话才出口,又想起段崇轩那句‘人家跟你很熟,轮到你放心不下?’这才觉得郁结,飞身跃上树顶,酒坛抛,抽刀向断崖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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