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内城……这是皇宫……”靳岄指着那空白处低声说，忽然极轻地笑
下，“留
命，原来是为这个。”
说到此处，他情绪忽然激动，不得不紧紧攥着右手让自己冷静。笔尖已在雪白宣纸上拖出小段颤抖
痕迹。
翌日，靳岄把梁京街道地图交到贺兰砜手中。
贺兰砜没料到他画得这样快，靳岄解释称这是没能让贺兰砜吃上拨霞供赔礼。
“再去抓个兔子。”贺兰砜说。
眼前少年不再是雪原上赤红着病容也要勉强站立质子，贺兰砜忍不住随着他所说话笑起来。靳岄说东西他没见过，甚至想也没想过，他在这刻忽然对遥远梁京生出浓厚憧憬。
靳岄瞥见贺兰砜神情，忽然有些羞赧，忙恢复成端直站姿：“这两句诗学会
？”
贺兰砜却问：“降虎门在何处？”
靳岄：“内城东南。”
贺兰砜：“你把它画出来行？燕子溪怎穿过清苏里？潘楼到底在哪个位置？”
江全长万余里，自西向东淌过无数连绵山峦，流经中段时在杨河城分出条支流，名作沈水。
沈水自西北往东南流经梁京，大瑀最繁华城市。
因依傍沈水而建，梁京全城仿似个巨大纺锤，两端狭长，中心宽阔，街巷分区列布。
它气候温和，四季分明，花光满城，水声入户。靳府所在清苏里附近有沈水条支溪，燕子溪。
燕子溪两旁栽种无数海棠，春日风色轻软，花香满溢，溪边家家户户檐下都是燕子巢。雀儿春归秋徙，热闹非凡。年节佛节之时，溪上常有五彩船舟，“水傀儡”“水秋千”各色技艺眼花缭乱，溪边众人边走边看边赞，银钱珠玉落雨般扔进船中。
几日前深入驰望原森林猎户惊动沉眠黑熊，行人死死伤伤，烨台组起猎熊队，打算今日去解决那黑瞎子。贺兰砜与浑答儿等人也在队中
靳岄：“岂不是要给你画张梁京地图？”
贺兰砜想起贺兰金英话，没有丝毫迟疑：“好啊。”
靳岄脸上笑意渐隐，眼中滚动着许多复杂情绪，迟疑许久才笑道：“你好好习字，就画。”
这夜，阮不奇深夜醒来，发现靳岄点着盏小小油灯，正在张纸上描画。浓墨盛在卓卓平日喝油茶小碗里，他跪趴在地上，不时将小碗与冻结笔尖放在灯火上烘化。
纸张颇长，座纺锤型城池已经初具规模，靳岄正在勾画内城和外城之间城墙。在纺锤中心偏上位置，块方方正正空白处，他还未着手。
燕子溪直淌入皇城。
皇城深藏于梁京内城，而内城与外城之间以八大巨门相通。靳岄最熟悉朱雀门与降虎门。
降虎门附近有梁京出名潘楼，闲聊听曲，此处最佳。潘楼周围巷陌交织纵横，市井店铺林立，常有仕女夜游吃茶。售卖各类吃食夜市三更才停，五更又重新开张，极为热闹。靳岄姐姐与姐夫常在夜里偷偷带他去马二街夜市玩儿，夏天吃冷淘、凉水荔枝膏、雪泡豆儿水，冬天则首选羊肉馄饨配胡饼，姐夫少不得还得加壶银瓶梅酒。
靳岄讲得入神，阮不奇抱着卓卓凑近听。
贺兰砜怔怔看靳岄。自从这位大瑀质子进入北戎，他从未见过靳岄脸上有过这样天真、愉快和丰富表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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