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像天底下只要有忠昭将军靳明照,便永世天朗日昭,阴霾尽驱。
靳岄想又想,只觉得头疼异常。其中曲折弯绕,他不愿思考,却不得不思考。
“们回去?”陈霜问。
不知不觉,两人已走到燕子溪沿岸。春意未晓,溪水两岸海棠树只有秃枝万条,燕子溪上结着冰壳子,薄薄层,在冰壳断裂处能看到流水潺潺。海棠树上悬挂许多花灯,花苞般形状,燕子溪里则漾满盏盏莲花小灯,灯座上绽开红色花瓣,蕊间截蜡烛。
“去玉丰楼吧。”靳岄说道,“今日十五,往年都是十六才兴灯节,怎今年提前?”
“据说是为庆祝边境战事平息。”陈霜道。
靳岄被这杯茶泼得发懵。
谢元至瞪着他,就像过去知道他犯错时样,仿佛身后随时能掏出木板,往他手掌狠狠打。
“你还有何话说!”谢元至又吼道,“还是为师弄错,提这混帐法子实则另有其人?”
靳岄向谢元至深深躬:“没有别人,正是学生。”
不再多说句,谢元至重重关门。门上残雪往靳岄脸上扑,他愈发觉得冷。
两人沿着燕子溪往前走去,走到处街角,人流稠密,靳岄却站定。陈霜在身后推他把,靳岄不由自主地随着他往清苏里方向去。
在清苏里居住达官贵人多,家中儿女成群,灯节时自然也热闹非凡。在这热闹街巷上,唯有处人家灯火喑哑,没透出半分人气。
靳将军府落铁锁,门上贴着封条。靳岄越是走近越是害怕,他在袖中紧紧绞着十指。有小摊贩在清苏里沿街叫卖花灯,灯烛映亮靳岄面庞,陈霜看见他黑眼睛里盈满泪水。
靳将军府里面没人,外面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。有七八个人在门口放灯,放却是天灯。蜡烛烧热灯内气,天灯慢悠悠飞上天空,靳岄睁大眼睛,看见每盏天灯上都写着“其天朗朗,其日昭昭”。
这是父亲受封“忠昭将军”诏书上写话。诏书词冗字累,百姓如何记得清楚?于是唯有这八个字总是被人们挂在嘴边。
陈霜忙为他擦去头脸水。四下静谧异常,紧随监视之人藏匿得极好,靳岄凭自己几乎完全无法发现。他低叹声,转身离去。
“是岑融说。”靳岄对陈霜道,“他比们提前回到梁京,要跟官家禀报碧山盟,绝无可能绕过存在。”
他给明夜堂口信抵达岑融手中时,靳岄估计,岑融并未把碧山盟计策真意告诉仁正帝,更不会提及计策来源于靳岄。因当时计划还不知是否奏效,更不知北戎方面是什态度。如今盟约已定,岑融更是把萍洲盟质子从北戎带回梁京,两相结合,岑融再说出碧山盟是由靳岄提议,在朝中自然会引起震动。
仁正帝应当已经得知碧山盟计策真正用意,但其余臣子不可能清楚内里关窍。朝廷中人只能根据现有线索推断,定是靳岄为回归大瑀,鼓动岑融将这多疆土全部拱手让给北戎,换来质子自由。——事情辗转传入已不在庙堂谢元至耳中,不知又遭到多少曲解。
碧山盟是岑融与梁安崇共同协作而成。如今这盟约非议甚多,岑融年轻,梁太师又主持过萍洲盟签订,两人即便各自有错,也是梁太师受损更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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