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中六部,目前仅有工部仍在梁安崇手中。工部管理水利,若定山堰溃堤崩塌,沈水遭难,工部必然要承担责任。这是岑融乐见后果,所以他与夏侯信目标是不致:岑融希望沈水出事,夏侯信却要救人。
雨泼天般下着,闷雷滚滚攒动。夏侯信眼中闪烁复杂目光,良久才直视靳岄双眼。他方才那试探、小心翼翼神态与语气消失,取而代之是种陌生慷慨。
“救仙门就是救自己。入朝为官十余载,同侪、弟子无数,犬子、女婿在朝为官,他们无不与朝廷中人有千丝万缕联系。这种联系昔日能保,日后极可能毁。若倒,会有多少灾殃降临,小将军不在朝局,根本无法想象。”夏侯信说,“这是其。”
“其二,小将军,在梁京内把弄权术之人看来,抢军粮、溃堤坝,不过是戗伐异己手段。你做,你是他们人;你不做,你是另边人。有时候你只有左右两条路,你不能站在中间。但昌良城、仙门城百姓何辜?谁人没有父母兄弟?谁人没有生经营事业?谁人不惜命,不希望平安度世?世情如煎,天地汤汤。唯有黎民百姓没得选择,天上降下来什就是什。身为朝廷命官,可也是百姓父母官,只有能为他们挡上挡。”
靳岄心中微微吃惊
下手害靳岄。靳岄是被三皇子带来仙门城,甚至在岑融引见下与夏侯信见过面。若他死于问天宗地盘,问天宗怎脱得干系?梁京多少传闻,说三皇子对靳岄青眼有加,说靳岄与三皇子是那说不清道不明关系,若靳岄真在问天宗修心堂出事,只怕岑融会将问天宗连根拔起也说不定。
切推断都是基于,夏侯信是问天宗人,他行事会考虑问天宗安危。
靳岄说:“是子望目光短浅。问天宗这样民间宗派,怎会跟朝廷命官扯上不得关系。无论夏侯大人恩师是谁,无论你有何种利益冲突,夏侯大人都绝不会做蠢事。”
夏侯信弓身作揖:“小将军,只是带你到后院,除此之外事情,是概不知、概不晓。”
靳岄没说信,也没说不信,沉默片刻后挑起个新话题。
“夏侯大人,你会来恳求帮忙,这着实出乎意料。”他说,“你知身份,也知道你有什恩怨。你来求,就不怕拒绝?或者去游隶城,但偏偏要在岑融面前说些不好话,怀你大事。”
夏侯信抬头直视靳岄。他年纪足以让靳岄称呼他句叔伯,不知是劳心过甚还是忧思频频,四五十岁人,看起来却有花甲之貌。
“小将军是忠昭将军孩子,来仙门之前,又与三皇子在梁京搅这大桩事情,盛可亮被贬职流放,常律寺、刑部易主,梁京钱民、行钱消失大半,多少卖妻鬻子之人得以脱难喘气。来找小将军,便是笃定小将军这样磊落光明、心怀天下之人,能帮,也愿意帮。”
靳岄心中百味杂陈。他父亲磊落光明,却落得身败名裂、惨死沙场之下场;而现在间接害死靳明照人却因自己磊落光明,上门求助。何等讽刺!
他冷冷笑,说:“夏侯大人如此看重,真让子望惶恐。子望倒是没想到,你为仙门百姓这样拼命,竟愿意去求三皇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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