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北戎人,懂得化春六变,会医术,巫者。岳莲楼和阮不奇说起这个人,便知道定是他。”沈灯说,“殷谷当年是因为受北戎大巫排挤,在烨台待不下去才来大瑀。远姑娘父母行商,把他带到萍洲城,他与殷家情谊很深。远姑娘父母离世后,他便照顾起彼时只有五六岁孩子。晃眼,竟然已过这多年。”
沈灯看着树梢果子,眯起眼睛,深深呼吸。夜间清风挟带初秋未消暑气,拂面而过。
“当日送他到边线,他下跪谢。他年纪比大,辈分比高,把他拉起。他说人不错,但明夜堂却不辨黑白,他杀人分明有理有据。嫌他啰嗦,催促他快走。他过那边线,回头又跪。他感激不因他是北戎人而痛下杀手,与承诺,若日后见到大瑀人,他也定好生对待。”
沈灯扭头看靳岄:“你觉得他做到?”
靳岄满腔澎湃情绪堵在喉头,竟是个字也说不出口。他从不相信命运织就千丝万缕大网,将世事人情全都笼罩在内。他不幸是其中人。他可幸是其中人。
更年轻沈灯。
殷谷被沈灯重创后,沈灯本想把他带回明夜堂,不料殷小远却跪下哀求,请沈灯放殷谷命。她自小与殷谷相依为命,已将殷谷看做自己父亲,她提醒沈灯曾对自己有过个允诺。
沈灯与殷谷父女对峙,踟蹰数日,最后还是收起刀。
“但殷谷必须逃回北戎,他杀人,不认错也不认罪,明夜堂不能留这样人,那大侠出悬赏令,他若还留在大瑀,活不过三天。按照帮派刑规,他离开明夜堂,就要毁去殷谷身上化春六变所有功力。”沈灯叹气,“但远姑娘又次拦住。”
殷谷从杨河城回北戎,路上千难万险。当时正是深秋,掐算时间,他踏过北戎边境时应该是深冬。天寒地冻,他若是毁去全身内力,变作废人,只怕根本熬不过这段寒冷路途。
“阿苦剌爷爷……和贺兰砜都觉得,他身上有股子北戎人少见侠气。”靳岄喃喃道,“原来如此……原来如此……”
沈灯陪他又走会儿,回头笑道:“当初放走阿苦剌,确实是不情愿之事。”
他回到大瑀,却再也找不见殷小远。数年后才知是那江湖大侠把人掳走,囚在府中狠狠折磨,待殷小远身恶病,便把人丢进花街柳巷,贱卖般。沈灯提刀去杀半府人,章漠父亲带他上武林大会,痛陈那大侠盛名背后污浊丑事,并以明夜堂为沈灯作保,此事才算结束。
之后,明夜堂倾尽全力找到殷小远,沈灯却发现自
殷小远跪下哭求,甚至说出“可卖身为奴为妾”这样话。沈灯心中大恸:他哪里是要个奴婢或是个妾侍?而这句话也愈发令沈灯明白,自己恋慕心疼之人,实在是从头至尾,都没有对自己动过心。
那是他进入明夜堂之后第次做自己不情愿事情:他没有废去殷谷内力,反倒路护送,直到殷谷进入萍洲城,最终穿过边线,回到北戎。
靳岄听得出神,两人站在月色里,他忽然生出疑窦:“回到北戎?殷谷……是北戎人?”
“是啊,巧得很,你还认得他。”沈灯唇角勾,“他北戎名字,叫阿苦剌。”
靳岄登时站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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