尿盆就倒到马路牙子边儿下水道地沟里,夏天臭烘烘,冬天那下水道铁篦子上时不时看得见冻得硬邦邦屎撅子。
匆匆忙忙吃几口馒头咸菜,豆浆小米粥,罗强从煤炉子里扒灰,把蜂窝煤烧剩煤灰扒到个破洗脸盆里,再添上新煤。煤灰拎出去,倒到胡同口环卫工垃圾车上。
胡同里小孩小时候不去托儿所,那都是机关大院大工厂孩子才去得起。罗战小时候就让大杂院大妈大婶轮流看着,每天坐在院子藤椅上晒太阳。
罗小三儿再大些,每天傍晚就坐在大院门槛上,等罗强放学。他哥放学之后那段时间,是他每天最快乐时光。
罗小三儿有塑料鸭子玩具,有小三轮自行车。他爸给他买,他哥哥们小时候都没玩儿过。
那年唐山大地震,据说首钢炼钢厂炼钢炉都震得晃动,京石化总厂油管子破裂爆油,北京焦化厂焦炉片火海。
皇城根儿故宫角砖墙剥损,白塔寺、天宁寺和德胜门遗迹震歪,顽强地屹立。
整个老城区都受灾,哀声片。大地震挟着余威,每过几小时就晃悠下,老平房摇摇欲坠,胡同矮墙上瓦片噼噼啪啪往下砸。
那月份幸亏是个夏天,夜里也不冷。各条胡同大杂院都成危房,老百姓全都睡在大马路上。
罗强跑回家好几趟,踩着地破砖烂瓦,小心翼翼地从墙洞里把床单被褥拽出来。西四德胜门内大街和西什库大街上睡满人,各家各户人挤在起,在地铺上睡成溜。
摘,不然不给吃饭!”
罗小三儿咯咯咯地傻乐,乖乖把锅摘,顶着满脸米粒儿,很无辜:“嗯嗯……”
罗强嘴角浮出小小得意:“叫哥就喂你。”
罗小三儿满嘴流着哈喇子:“咯咯……呵呵……”
七六年也是整个华北平原大灾年,帝都龙脉破风水,全城几百万人有家不能归。
罗强偷骑罗爸爸车,屁股后边跟着蹬小三轮车罗小三儿,在胡同里嘎嘎嘎地乐,撒疯地玩儿。
28飞鸽自行车,每家都有大件儿。车挺高,罗强那时候个子并没有很高,两只脚使劲够着脚
罗小三儿裹着他哥衣服,罗强光着脊梁,穿条小裤头……
再后来年,老平房经过重新整修,大杂院又恢复往来嘈杂人间烟火气。
罗爸爸每天早出晚归,挣钱养活孩子。国营单位二级工,每月四十块五死工资,那时候戏称“四百十五大毛”。
罗强每天早上从院门里出来,倒尿盆,肩膀上猴喽着罗小三儿。
罗小三儿抱着他哥脑袋,刚尿完洗干净小骚屁股在罗强后脖梗上蹭来蹭去。
天摇地动那夜,罗家那间八米小屋,房顶条梁塌,把煤炉砸翻。
罗爸爸自己人儿睡在靠窗木板床,仨儿子都睡在里边儿呢。罗爸爸吓坏,摸着地烂墙皮和摔得满地家伙事儿,乌七麻黑,把儿子个个往屋外拖……
罗小三儿裹着被子,让罗强压在身下,从塌梁空隙下慢慢地顺出来。
罗爸爸急得把被子掀开,摸胳膊摸腿:“三儿?三儿?!”
正要抱着娃跑出去,老大忽然想起来,指着黑乎乎墙洞:“爸?爸!老二还在里边儿呢!咱把老二给忘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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