盆中炭火正旺,红红火火,他身上有清新皂角味,段泽衣上熏是岭南沉水,能治晕眩,止疼痛,比起他,竟觉得自己还不如市井鱼肆干净。
段泽点点头,萧郁见大人忙碌,牵着他手在厅中闲逛,指着墙上幅幅古画,说这幅出自展子虔,那幅是韩滉,还有张萱,吴道子和张择端,段泽愣愣说你怎都知道,那街上大鲤鱼年画你也懂?
萧郁又笑,俯身说不懂,但可以学,你不懂也要跟学。
段泽偏着头问你会斗蛐蛐?会耍钱?会捏泥人?萧郁卡壳,段泽咬嘴唇,说你和学堂那些堂哥们样,都是些酸儒,不考功名,只学看账本。萧郁乐,答道谁告诉你读书要考功名,商人更要读,读书知理明志,胸怀天下,这先是做人之本,人之于世先学做人再立业,经商要懂仁,懂信和义,曾经有个人叫庄子,他说北冥有种鱼叫做鲲,鲲之大,不知几千里……
段泽认真听,外面雨声淅淅沥沥
故事开始于个下雨天。
那时他不叫林言,他叫段泽,明家中独子,生副干净清秀好皮囊,父母宠爱有加,因此从小养出谁也不怕顽劣性子,天到晚斗鸡逗蛐蛐儿,略识几个字,读过两本闲书,请来教书先生被他联合伙伴气走个又个,十岁那年,父亲正深夜点灯看账本,抬头见他站在门口,说再不想跟先生读书,父亲想想,说生意人读书有何用,来学经商吧。
士农工商,商排最末,日进斗金,米烂陈仓,但见县官依旧要点头哈腰,过年过节要给县里穷秀才送米送面,连家中装潢都不能随意布置,唯有厨子还算上台面。
段泽学两年帐,日兴起去自家学堂玩耍,被堂哥堂弟讥笑番,说他是唯利是图卖货郎,来学堂做甚,识几个数看看账本,将来也当辈子卖货郎。
段泽手足无措地绞手站着,看学堂闹成团,书页纷飞,落在他身上,大群扑腾翅膀白鸽子,经史子集,锦绣文章。他第次知道人有等级之分,三步并作两步奔跑回家,听闻个消息,父亲早年远嫁长姊殁丈夫,夫家姓萧,有名诗礼世家,今朝没落,竟无可倚靠亲人,带着儿子投奔晋阳段家。
那天下着很大雨,天色渐渐晚,夜幕下高墙黑瓦反射着片暗蓝色微光,院落重套重,市井梆声远像在世界另头,段家开角门,鱼贯进来队人,各自提着圆圆绢布红灯笼,小而朦胧,在昏暗雨夜里像颗颗荒疏而热切心。
段泽闻声下楼,小靴把楼梯踏咚咚直响,偏厅点烤火炭盆,只见名白衣公子眉目清朗,形容朴素而得体,正与父亲寒暄。听见声音,抬头往楼上看去,见个瘦削孩子睁大眼睛躲在楼梯扶手后面,便朝他笑笑。
三月阳光也不如他笑容温暖,生大概只有次这样邂逅,像陋室点起蜡烛,庭院绽开栀子,老宅砖瓦皆衬不上他,段泽第次觉得与那公子谈笑父亲举止粗俗,他自己也愣在楼梯上,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。
可惜未曾换上新添那身团纹好衣裳。
公子招呼他下楼,摸摸他脑袋,说是你表兄,叫萧郁,长你五岁,从今天开始教你读书可好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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