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子里是顶好看张脸,不似普通男旦
莫青荷忙提起口气,对方是条连钓三天大鱼,磨到现在只差咬钩,他不敢怠慢。
打响板,调弦索,鼓点急促如雨,他做足架势,板眼都不敢马虎,总算熬到散场,莫青荷谢座儿,路被戏园子老板夸着捧着进后台,要茶润润嗓子,坐在妆镜前就要卸妆。
折子戏下来,满头珠花水钻压得莫青荷脑仁疼,刚拔出支簪子,老板按住他手,叠声说别忙别忙,咱们等会还有客。
说完往屋外使个眼色,凑到青荷耳边嘀咕:“那师长还等着呢。”
莫青荷轻佻哼声,挽个兰花指往老板额头戳:“就不知道有客?卖是早晚都得卖,本就是卖惯,也没空立那牌坊,关键是怎个身价。”
是先得尝尝马鞭,再试试‘人鞭’喽”。
“你们说说,哎你们说,今晚师座要是玩狠,明天那出武家坡,咱们是听得成,还是听不成?”这爷们说话扯着嗓门,引得周围圈客人都跟着笑。
隔壁桌位须发皆白老者,闻听此言,长长叹口气:“日本人都打到家门口,他们这帮狗娘养大头兵还只顾着讲排场捧戏子,当真家国无望。”
手上对老核桃转悠咔吧咔吧响,适时戏里正该有个好,众人忙旋风似叫上,没人搭理老者话。
莫青荷听不见台下人议论,他正聚精会神,挣着嗓子唱出折子戏,《王宝钏全本》最后出,大登殿。
老板赶忙赔小心:“是是是,莫老板说得对,可这都三天,您都没让他往您跟前走过,是怕吊胃口吊狠,他在军营里横惯,说不准翻脸给莫老板您找不痛快。”
“还没说怕不痛快,你怕什?!”莫青荷朝老板丢个眼刀,“你先出去,多找几个人把他给拦住,话说漂亮点儿,别得罪人。”
“都是祖宗,都惹不起……”那老板路咕哝,抹着额头上汗,走。
后台空出来,大门关,外面吵嚷和锣鼓声都听不真切。
莫青荷舒口气,把珠翠样样卸下来,再绞条热毛巾擦油彩,遍遍过水,总算露出张干净脸来,映在檀木镶嵌妆镜里,风吹,颤巍巍。
“在金殿叩罢头抽身就走,不由得背转身喜笑在眉头,猛想起二月二来龙抬头,梳洗打扮上彩楼。公子王孙不打,绣球单打平贵头。寒窑里受罪十八秋,等着等着做皇后。”
发声讲究个吐纳运气,开口嗓音清亮,不用什扩音器,那好听声儿从前排传到后排,莫青荷扭身段,眼波流转,师父从小就教唱这出戏要眉开眼笑,想着当年贫贱夫君杀回长安做帝王,怜她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,封她为后,家人团聚,长相厮守。
多好剧,可惜只说半,那薛平贵在十八载里早另娶西凉国代战公主,得公主提携,封王称帝,想她王宝钏何等痴情人,平白见着他们两人夫妻双双把家还,丈夫被分走半,还得做出满眼欢喜样儿来。
莫青荷每每唱到这段,想到王宝钏贫苦十八年,情郎移情别恋,甚至让她做小,心里总不是个滋味。
看台上那沈师座是多少年票友,听出青荷“出戏”,表情也不由动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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