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院冷清空旷,下人都被打发去席上当班,莫青荷个人站在园子里,怔怔盯着天空发呆。
正是个碧空如洗大晴天,隐约能听见鸽子铃声响,刚过正午,天气炎热,毒辣阳光透过株海棠树枝桠投射下来,日影斑驳,耀人想要流泪。
无论世事如何变迁,北平盛夏成不变,莫青荷忽然想起自己少年时代,学戏大院子里也长着许多海棠,记不得它们根在哪,树干在哪,空落落屏枝子斜伸出来,下雨时它们承着雨水,艳阳天承接阳光,就像百姓,只要线根须还能扎在土里,就能老老实实,声不吭活下去。
年少莫青荷背腻戏词,敞怀穿件破棉袄,站在树下仰着头看,只觉得花比人鲜亮,人像房子,像院子,像砖头,像廊柱,像坟墓,就是不像人。
戏子是戏子,不是人。百姓是百姓,也不是人,就连地位如同沈培楠等将领,依旧不能反抗,不能自由,这样时代,人凭什还能被称之为人,
莫青荷这跑,完全出乎大家预料,席间秩序完全乱,二十多双眼睛探照灯似乱扫,而事件始作俑者川田中佐却恍若什也没有发生般,端起手边高脚酒杯呷口,眼风如薄薄刀片刮着沈培楠,挑着嘴角道:“莫先生不会不愿意吧?若个小小请求都不能满足,更要怀疑沈将军是否真如汪主席所言,对和平事业忠心耿耿。”
这是赤裸裸挑衅,不仅是对沈培楠,更是视在座所有国军将领为无物,每个人都感到被侮辱,个个怒气冲冲,苦于不是战场,不能痛快来个断。
然而这名中佐悠闲自有他原因,他身后站着虎视眈眈日本帝国,沈培楠攥着酒杯,杯中残余清酒随着他手颤抖微微摇晃,就在他要拍案而起时,邻座军官低低喊句培楠,用力拽住他。
沈培楠性情是头乖戾豹,然而最凶悍豹也斗不过毒蛇,他闭目压抑怒火,好阵子才平复下来,沉声道:“是平时太宠着他,让他养成个急躁脾气。”
川田完全占上风,更摆出副彬彬有礼做派,语气却暗含威胁:“听闻贵国男伶都出身于相公堂子,先学会陪酒伺候人才能学戏,如此看来,这位沈夫人还没有出师。”
“沈将军不要想太多,们只想让您摆明态度,戏唱完,可以向藤原中将交差,您也可以向汪主席交差,而两国百姓也定会为和平而感到庆幸,现在就连你们蒋委员长都期待和平,沈将军也定不希望藤原中将难堪吧?”
沈培楠终于听不下去,猛地站起来,餐桌被他用力推,杯盘叮咣作响,他手里依旧攥着那只酒杯,越来越用力,最终啪声,竟把高脚玻璃杯生生捏碎,玻璃碴混合酒液扎进掌心,满手鲜红。
大家全乱阵脚,几名与沈培楠交好,熟知他性情军官赶忙上前拉他,怕他做出过激事,给日本人近步勒索借口,沈培楠甩开众人,居高临下怒视川田中佐,冲他张开手掌,枚枚把嵌入手心玻璃片拔出来,扔在盘子里。
末狠狠用餐巾擦干净手中鲜血,将揉成团白布往地上掷,冷冷道:“去找他。”
他脚踢开挡路椅子,跟着出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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