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音刚落,名听差举着伞,从前院路小跑进来,湿透裤管卷到膝盖,他在门厅站会儿,使劲甩甩伞尖儿水珠子,走到客厅,对莫青荷欠欠身:“少爷,莫老板说晚上在云间戏园有场戏,就不过来。”
莫青荷还没说话,杭云央听完,仰脖口将香槟喝下半,轻哼道:“呦,柳初师哥这是什意思?天天请,天天不来,是真就忙成这样,还是嫌咱们这里侯门酒臭,不屑来相就?”
说完斜着眼望着莫青荷,青荷不理他,自顾自盯着牌,将张九筒从刚垒长城上划过去,挑个位置啪放,道:“别乱说,柳初不是那样人。”
杭云央绕到他跟前:“不是那样人是哪样人?师哥你老替他说好话
秋天来很快,莫青荷从杭州回来之后,北平下整整个星期雨,马路上到处积着雨水和泡烂梧桐叶子,天气下子凉起来。
在沈家住几天让莫青荷精力透支,回到家简直如蒙大赦,不管老刘怎催,他都要抱着枕头睡到晌午,吃完午饭就换上身白竹布衫子坐在书房里,听着外面淅淅沥沥雨声读书。原先他很忌惮沈培楠,现在有沈家大家子人作比较,他觉得沈培楠堪称和蔼又慈祥,因此每次沈培楠出公务回家,军装笔挺站在莫青荷床边指责他太过懒散,他连眼睛都不睁,嗯嗯啊啊敷衍阵,实在躲不过去就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头大叫:“刘叔,师座回来,替招呼着。”
沈培楠遭遇贴身秘书罢工,气牙痒痒,掀开被子把他从床上捞起来:“小兔崽子,当现在治不你?”
莫青荷睡眼惺忪,全身重量都压在沈培楠胳膊上,雷打不动继续装死,哼唧道:“别吵别吵,天高皇帝远,让再睡会儿。”
他俩走这几天,小黄猫没人搭理,天天趴在沙发上跟刘叔瞪眼,早就闷坏,莫青荷回来,它玩闹兴致和食欲都恢复,每天雄赳赳气昂昂在洋楼里巡视,没事还要去后院探望那只大白葵花鹦鹉,伸着爪子朝它喵会儿,颇有家之主自觉性。
等莫青荷在家修养三四天,打算回归正常轨道时,沈培楠却接到封命令,调到山东出差去。
沈培楠走七八天,莫青荷闲得无聊,每天听完课就喊杭云央和几个梨园行相熟朋友来打牌,云央是个最不甘寂寞人,立刻响应师哥号召,周公馆时花团锦簇,电话铃响个不停,门口马路停满人力车,车夫们冒着雨,等着接各位老板生意。
戏子多就免不要唱戏,莫青荷朋友都是北平城红角儿,各有各戏迷和班子,平时难得聚到起,这下子来个全。爱听戏名士们心痒难耐,个传个来凑雅集,周公馆后院阔朗,雨打海棠,弦索相合,名伶妙音,堪称道乱世热闹景儿。
后院由杭云央主持着正唱出西厢,缺个张生,偏偏在场角儿里面没有唱扇子生,莫青荷在客厅打牌,杭云央穿着身白西装,手夹着根极细烟卷,另手端着只香槟杯,摇头摆尾走过来,靠着莫青荷椅背,笑道:“师哥,今儿柳初是又不来?”
莫青荷忙着摸牌,抬抬头:“差人刚走大半个钟头,再等等,说不准会儿就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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