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青荷仰起脸,把伞挡不住从四面八方刮来雨水,水珠从发际流出来,沿着他脸往下淌,在下巴归结成处。沈培楠看不得他这样,叹口气,朝他伸出手:“让你失望。”
莫青握着他手站起来,仍旧抿着嘴唇待在原地,沈培楠也不催他,摸出烟匣子,点根香烟,转手递给莫青荷,自己又抽根出来点燃,叼在嘴里口口吸着,两人各撑把伞,躲在青蓝烟雾里起静默观望伞外雨帘。
巷口拨穿布褂子孩子看够热闹,打打闹闹互相泼水玩,莫青荷听着远处笑声,突然开口道:“没关系,都懂,就算见到阿娘,也不能重来遍。”
“十多岁时候,有人看上,说只要跟着他,以后就不用在茶馆熬日子,如果不答应,辈子都别想在北平出头。”他转头凝视着沈培楠眼睛,“好过段,他腻,把介绍给别人,后来,为活下去,还跟过很多人。”
“云央说得对,你们
,不等他回答,转身朝雨帘迈出去。
沈培楠没管他,走回屋里,戴昌明搬只马扎坐着,见沈培楠进来,指指地上放着尸身担架,为难道:“大夫说是上午断气,烧吧,这雨下太大,埋怕有传染病。”
沈培楠绕到灶台边,掀开唯口大黑锅锅盖,里面空空如也,几粒老鼠屎已经被风干,灶底放着只黑米缸,掀起盖子看,缸底粒米也没有,窝红彤彤小老鼠刚生下来,母耗子蹲在边,双绿豆似眼睛警惕瞪着他。
沈培楠心里发烦,把锅盖哐当声扔回去,在屋里走两步,忽然抬手抽自己巴掌,骂道:“这欠揍急脾气,他就这个念想,现在可好,什都没剩下。”
他这巴掌抽又实在又利落,呲牙咧嘴半天才缓过劲来,戴昌明正喊口号指挥四名巡警抬担架,闻声唬大跳,急忙道:“这事是兄弟弄砸,昨天接到消息后应该先来看趟再拍电报,没想到弄成这样……”
沈培楠努力活动面部肌肉,没有答话,他和戴昌明分属不同系统,再有火也不能发到对方身上去,便摆摆手表示谅解,沉声道:“找几个管事把后事办,北平是你地界儿,你看着办,信得过你。”
说完,他在戴昌明肩膀上轻轻拍,抄起墙边把雨伞,大步走出去。
大杂院已经闹翻天,师部听说沈培楠连人带轿车被,bao雨困在内城,赶忙调辆军用吉普过来接他,巡警们忙着维持秩序,左邻右舍住户听说附近死人,还出动军方,个个放下手头活,淌着齐膝深污水跑出来看热闹,帮拖着鼻涕泡小孩躲在胡同口往里张望,活像排高矮不齐水鬼。
等巡警把赵四莲抬出来,大家既恐慌又好奇,先做出十分诧异样子,表示自己毫不知情,互相打听到事情原委,又纷纷点头嗟叹世风日下,抬人巡警离得近,看热闹人群都吓白脸,掩着鼻子,呼啦下往后散开。
沈培楠路出大杂院,在小胡同里看见莫青荷,正蹲在棵歪脖子枣树下面发呆,沈培楠淌水走过去,等会儿,见他没有动弹意思,俯身摸摸他额头,道:“都办妥,回去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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