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乾隆盛世又究竟还能有几年光景?魏长生看向天际残阳如血,想要说些什,却终究缄默不语。
春寒料峭,郊野凉风席席吹来,拂地众人都是周身凛,长生最耐不得寒,最后道声珍重,便上辕登车,直到马车上芙蓉锦帘放下,他都也没有回头再朝他看上眼。
袁枚忽然回身拍拍和珅肩膀,语气却是几分揶揄几分无奈:“小友日理万机殚精竭虑原该是最精细不过人,但于小细节处倒是粗放很。”随之却话锋转,脸色肃然:“月满则亏盛极必衰是千古至理,江山易主者实非善与之辈,不若未雨绸缪,早早抽身而退,与老夫般,作田舍翁不亦乐乎?!”
和珅挑眉,这袁枚数十年宦海
,何以入京班聊作谋生?再者京华风物已熟,自要南下看那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是何等景致。”言蔽之,中原菊坛已是他人天下,江南梨园自是下段征途伊始。
失落之余不免暗自赞叹,这个伶人于自己事业追求与雄心,竟与他般无二。
到送他出京那日,和珅早早换过家常袍服,瞒过下人亲自送至京郊——与他同下扬州还有那老临花丛风流世袁子才,和珅却也放心,以袁枚在江南文名权势,有他保驾护航,想来魏长生不至吃甚苦头——
“小友放心,婉卿到扬州,老夫自有绸缪安排,管保教他炮唱红。”以和珅年纪身份,自然无论如何不能再被称为“小友”,奈何袁子才狂放旷达惯竟丝毫不以为异,和珅却也不甚在意随他叫去。魏长生之戏他从未担心红与不红,般乾角工花旦,二八年纪最是妙龄,年岁长,或倒仓或发福或蓄须,终究没人愿意长长久久吃这碗饭,自己都目为“贱行”,皆恨不得早早娶妻生子另求谋生或干脆成达官贵人外家之宠。惟魏长生真为戏曲如痴如狂,全心浸*,如今望三之人依旧色艺双绝,身段唱工已臻天人之姿,如此奇才,焉能不红。
银官捧来托盘茶,三人执杯饮半,将剩下茶水酹于黄土,直到那深色水渍渗入泥中,转瞬不见,和珅才忽然抬眼问道:“你真不是为嘉亲王索逼太甚而离京?”
长生扑哧声笑,这笑更如春生四野明艳不可方物:“天下无不散筵席,和相如此豁达,难道也未能免俗?”
“豁达”……或许,心里再没有牵挂感情,任何人都能变豁达——然而,他真能豁达吗?和珅只有点头苦笑份,长生将空杯放下,转过身看向天高地阔四野苍茫:“和爷……恕无知问。这些年你位即人臣,权势熏天——真要扶起另个嘉亲王也非难事,为何,这多年,甘愿这时时刻刻都受此隐忧?”
和珅愣,半晌才轻摇头:“对他——他们这些夺嫡之争是真地心如死灰,不想淌这混水。今上待恩重如山,和珅这世为臣,也只要对乾隆爷尽忠负责罢!”
“……当真?”
“自然。”他是怕,真地怕……永琰那件事即便过这些年依然如只插在心尖儿竹刺,不留神就由要被扎地满心是血,而老八老十包括乾隆最宠老十七,他都从未起过拥立之心,毕竟他们总是或有欠缺难堪大用,又或许……还有些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原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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